“皇上對哀家的人有戒心。”馮太后語氣不善的道：“皇上本就不想讓她們生下皇子，婉婕妤犯蠢，只怕正好趁了皇上的意。”

皇上和太后并非親母子，各有各的打算。

即便是親母子，在天家里反目成仇亦不是少數。

“奴婢有一拙見，想請太后示下。”張嬤嬤斟酌著開口道：“先前您送到皇上身邊的人，俱是世家貴女，端方持重，對于皇上來說，怕是失了新鮮。”

馮太后聞，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哀家給皇上送個貌美且身份低的女子？”

沒有家世，翻不出什么風浪來。

“那日皇上來，似乎多看了阿一眼。”張嬤嬤低聲道。

在太后身邊服侍了大半輩子，張嬤嬤最是了解馮太后。馮太后身邊的人，最要緊的便是忠心，非得熬資歷上來不可。之所以留下阿，她的美貌是最緊要的緣故。

馮太后倒不意外，她沉吟道：“哀家再想一想。”

張嬤嬤服侍太后歇下后，念及她年紀也大了，馮太后并不用她值夜，換了素心來。

從太后寢殿出來后，張嬤嬤去了阿房前。

“阿姑娘，睡了么？”

當阿回到房中時，已是深夜。

這一整日她都是提心吊膽的度過，生怕太后因著端王的到來而改變主意。

縱然不是她的過失，可端王因她而有出格之舉，太后要維持慈母的風度，不好責備端王。太后屬意她成為大宮女又如何，沒有服侍的情分，不過一個奴婢罷了。干脆把她送到端王府，何必因她生風波？

阿嫣姐姐為她舍身付出，她不甘心！

正在千思萬緒間，忽然門前出現燈影，熟悉的聲音響起。

“張嬤嬤，您來了。”阿嚇了一跳，忙起身去開門：“您有事吩咐一聲，奴婢過去也就是了。”

見阿還未更衣，張嬤嬤便知她因著白日里的事憂心，根本睡不著。

“今日端王去茶房時，同阿姑娘碰面了罷？”張嬤嬤在椅子上坐下，開門見山的道。

阿心中悚然一驚。

“是，奴婢見到了前去尋茶水的王爺。”阿沒有掩飾自己的慌張與恐懼，張嬤嬤尋了過來，她覺得事情是有轉機的。既是如此，她就示弱，好讓張嬤嬤放松戒心。

她本也沒覺得在茶房中的事能瞞過太后和張嬤嬤。

“得王爺看重，是阿姑娘的福氣。”張嬤嬤望著在燈下愈發顯出驚心動魄美貌的阿，溫聲道：“看來不久后，咱們永壽宮就要再出一位王爺侍妾

了。”

姐姐的辛苦付出，決不能功虧一簣。

“奴婢求嬤嬤幫忙！”阿把心一橫，跪在了地上。“奴婢只想留在宮中服侍太后，哪怕仍舊是讓奴婢回去當做灑掃做雜役，奴婢也不想出宮――”

張嬤嬤居高臨下的看著阿。

“阿姑娘是不想出永壽宮，還是不想去端王府？”

阿似是被問得啞口無，無意識的睜大了眼睛，一時沒語。

“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張嬤嬤的語氣緩和下來，似是安撫了阿的恐懼。“只是我不知道阿姑娘的心意，怎么能幫你？”

“奴婢不想去端王府，求嬤嬤幫忙！”阿淚汪汪的道。“讓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端王于女人上的名聲，張嬤嬤自然清楚，阿不想去，也在情理之中。

“你什么都愿意做？”張嬤嬤沒有直接回答她，又反問了一句。

阿忙不迭的點頭，目露乞求之色。

張嬤嬤忽然露出笑容來，態度溫和將阿扶了起來。“阿姑娘別急，事在人為。”

阿心跳得厲害極了，面上只做懵懂，還一味的哀求張嬤嬤。

等張嬤嬤離開后，阿才撐著身子在床邊坐下。

在馮太后等人的眼中，只有美貌是她最大的優勢。若不把她給端王，那么要把她送給的那個人，身份一定比端王還尊貴――

她覺得自己多半已經猜到了。

當今皇上，趙峋。

“太后娘娘，奴婢將參茶送了去。”阿恭聲道。

馮太后神色溫和的問：“皇上說參茶如何？”

這既是在問她有沒有進去，太后送去的東西，皇上還能說不好嗎？

阿佯做沒聽出其中的深意，傳達了趙峋的話。

馮太后聞，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這對面和心不和的母子打的啞謎，多半與自己有關。

自這次她去送了一次參茶后，馮太后像是突然想起關心皇上來，時不時就讓她去送些吃食和補湯。趙峋有時見她，有時讓崔海青把東西收下，一時也看不出他的態度。

這日阿又奉了馮太后之命去福寧殿送補湯，這回趙峋沒見他，只是讓崔海青收了食盒。

無論趙峋見與不見，從阿面上都瞧不出異樣來，這樣沉得住氣，怕是不少宮妃都做不到。

崔海青望了片刻阿離開的背影，這回太后選的人倒不俗。

“給寧昭容請安，給大公主請安。”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寧昭容正帶著大公主在御花園中玩，忙蹲身行禮。

寧昭容牽著大公主，很和氣的點點頭：“阿姑娘起來罷。”

阿在后宮中已經出了名，這些時日皇上政務繁忙，因著馮太后的吩咐，她見皇上的時候，只怕不得寵的宮妃們還多。

大公主今年剛過了三歲，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時候，雖是有些認生，可小孩子們偏愛一切美麗的人和事物。她揚起小臉兒，目不轉睛的盯著阿看。

覺察到大公主的目光，阿朝著她笑了笑，大公主便有些害羞的往寧昭容身后躲。

美人一笑，仿佛周圍都跟著亮了些。

寧昭容心中微動，這般動人的好顏色，難怪太后肯這樣為她鋪路。

阿想著還要回去永壽宮當差，只要太后一日不發話，她就還是大宮女，在外頭耽誤久了不好。

“兔子。”阿正要離開，忽然大公主奶聲奶氣的開口道。

阿不解其意，只見寧昭容無奈的笑笑，她身后的宮人拿出一個竹籠，里面有一只毛絨絨的雪白色兔子。

“我的兔子。”大公主再次開口強調。

阿這才回過神來，這是大公主給自己展示她的心愛之物。

“好漂亮的兔子。”阿恍惚了片刻，很多年前，也有人給她興致勃勃的展示過一對兔子……

她不自覺的蹲身，與大公主平視，溫柔的笑了笑：“大公主，您的兔子真可愛。”

見阿待大公主如此有耐心，寧昭容也有些驚訝。

作為宮中唯一的孩子，大公主卻并不受寵，尤其是鄭貴妃，甚至有些厭惡她，連帶著依附于鄭貴妃的宮人們都不喜歡她。皇上對大公主也是淡淡的，偶爾一個月見上一次。對于大公主來說，自己的父皇像個陌生人似的。

縱然阿想入后宮，也不必討好大公主。

還是鮮少有外人肯這樣溫柔待她，大公主甚至大膽的伸出她白白嫩嫩的小手，去牽阿的衣角。

阿忙抬頭去看寧昭容。

大公主很少有主動去接近別人的時候，寧昭容心疼她，也知道阿是福寧殿回來，想來太后并沒什么急事等著她做。“阿姑娘陪公主玩耍片刻罷，等會兒本宮也要帶公主去永壽宮請安，自會替你向太后說明。”

說著，寧昭容又對大公主道：“公主，就玩一小會兒，好不好？”

大公主高高興興的點頭。

宮人將籠子放到了地上，大公主打開籠子，要把兔子抱出來。

只是她才要捧給阿看時，平日里可以托在掌心的溫順小兔子，卻從大公主的小手中跳了出去，在草地上跑走了。

大公主邁著小短腿就要去追，她的奶娘、身邊服侍的兩個宮人并阿都跟著過去，生怕公主磕了碰了。

見她著急要兔子，兩個宮女都去尋找，奶娘和阿在她身邊不敢離開。“公主慢些。”

“哎喲――”只見大公主的奶娘悶哼一聲，跌倒在了地上。大公主沒留意，還在往前追兔子。

大公主身邊的人只剩下了她，阿本能的感覺到不對。

寧昭容見狀，也忙帶著身邊的人趕來。她原本只是個小小的順儀，因著撫養大公主才成了昭容。

還有一段距離。

大公主人小腿短跑不快，阿一直跟在她身邊，公主的奶娘也追了上來。

再前面就是荷花池，這也是寧昭容著急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