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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三鬼相斗

      但趙福生恰巧是‘最不聰明’的那一類人了。

      她先前明明以不知名的手段克制了臧雄山,明明眾人有逃脫的契機,她卻拒絕了。

      “唉——”謝先生嘆了口氣:“有必要拿命去拼么?”

      “有!”

      武少春用力點頭。

      如果是以前,面對僅只是馭使了禍級厲鬼的馭鬼者,謝先生是不屑一顧的。

      可是今夜眾人齊心協力,萬安縣眾人的勇敢、細致及面對厲鬼時的鎮定表現被他看在眼中,他再聽武少春說話時,便扭轉過頭,正視這個年輕人。

      “大人說過,我們是鎮魔司的人。”武少春道。

      “鎮魔司又怎么了,馭鬼者也是人——”謝先生不以為然。

      武少春正色道:

      “鎮魔司是擋在普通人面前的一道墻,當遇鬼禍時,如果墻也倒了,普通百姓該如何應對呢?!”

      他一句話將謝先生問得啞口無。

      鬼域內,除了斗得如火如荼的三鬼不會因兩人的對話而停手外,不知何時起,頭頂上方的鬼燈熄滅了。

      半晌的功夫,雨勢開始變大,朱光嶺像是才被人從水中撈起一般的鬼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滿身淌水,面色青紫:

      “他走了。”

      眾人初時沒反應出他話中之意,但張傳世卻聽明白了,猛地抬頭看向夜空。

      那鬼域內亮起的人頭燈籠不知何時已經全部熄滅,亮光消失,無數夾雜著毛發的人頭皮膚被大雨裹挾著落地。

      紙人張離開了。

      ……

      趙福生心下松了口氣。

      她不知紙人張是因何離開的,興許是因為今夜情況得以控制住,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總而之,這一段危機暫時解除。

      沒有了這個攪局的人,之后的事情就要好辦許多——相比起陰毒、復雜的人心,只知遵循本能法則行事的厲鬼無疑要更好對付。

      “我們動手!”她抹了把臉上的雨聲,冷聲道。

      “好!”

      “好!”

      “好!”

      萬安縣眾人齊聲應合。

      話音一落間,孫、沈二鬼與臧雄山之間已經斗了一個回合,二鬼落于下風,輪回的時間越來越短,且三眼厲鬼的動作遠比先前更流暢了許多,這意味著孫紹殷的輪回法則對它的壓制力在減弱。

      “孟婆,你引導著沈藝殊走。”

      趙福生叮囑:

      “將它控制住,不要讓它走到民宅之中。”

      “好。”

      孟婆點頭。

      她應聲之時,突然伸手朝胸口一掏,胸口內的鬼頭被迫張開口,孟婆的手伸進鬼頭之中,掏了半晌,從中掏出一大團漆黑的煞氣。

      那煞氣融合,最終化為一顆漆黑的藥糖,躺在她的掌心之中。

      孟婆將金鈸交給一旁的陳多子,接著手握藥糖,看向遠處的厲鬼,溫柔的喊:

      “藝殊——”

      這一粒藥糖是在金縣吳宅中獲得,它承載了沈藝殊生前的一段記憶,對于死后厲鬼復蘇,一直在尋找信使,要向母親送出那封帶血家書的厲鬼來說,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引誘之物。

      紅鞋厲鬼幾乎是在藥糖出現的瞬間便放棄了與臧雄山對峙。

      它轉向了孟婆。

      血月緩緩升空,地面出現了無數凌亂的、殷紅的血腳印。

      月光照亮了腳印,厲鬼的身影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向孟婆行走了。

      孟婆知曉事情輕重緩急。

      她見女兒行來,強忍內心激動,數步并作一步,走到了謝先生的身側:

      “謝先生,請你領路,前往隆陽縣。”

      謝先生點了點頭。

      “人走陽、鬼走陰。神歸廟、鬼入墳——”

      謝先生重新啟動法則。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血月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令他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拖拽著他前行的厲鬼既是力量處于絕對復蘇的邊沿,同時法則又受到了一定的壓制,好像他對于鬼物的掌控占據了上風。

      意識到這一點,謝先生心中大驚:孟婆不知是何來歷,竟有如此妙用。

      且她自己并非馭鬼者,反倒本身便像是半鬼、半人的存在。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孟婆便如理智還在的存活鬼物,再配合她的法則,帝京鎮魔司若是知道,定會想辦法將她留在京中。

      當年的萬安縣也算位于邊陲縣鎮,為什么在短短的時間內,竟集齊了如此多手段非凡的馭鬼者,還對趙福生心悅誠服?

      種種疑問從謝先生心中閃過,但現下情況危急,他猶豫半晌,最終仍專心主持鬼葬,沒有將心里的疑惑在此時問出口。

      “謝氏謝景升,鬼葬引路人——”

      法則重新啟動,血月光輝下,本來被困在孫府舊宅的沈藝殊終于被引出鬼域。

      它本該游走于孫府之間,與孫紹殷相伴、相纏、相斗,形成特殊的平衡。

      人死之后,厲鬼復蘇,游走于世間的鬼物沒有生前的情感,喪失了記憶與未來。

      若沒有血腳印的引導,它只會順著當年曾留下過的步伐行走。

      但趙福生一行的到來打破了平衡,孟婆的引導令它主動走出了鬼域。

      厲鬼跟著謝景升的身側前行。

      為了防止它暴起傷人,蒯滿周召出黃泉,張傳世劃著船跟在它身側。

      黃泉兩側的鬼花盛開,蒯良村的村民依照生前的執念所形成的法則,將厲鬼困在河畔處。

      而沈藝殊的法則則是標記住了三眼鬼物。

      孟婆的血月與它的力量相呼應,那一粒被孟婆握在手中的藥糖緩緩流涌出如黑煙一般的煞氣,被它吸入身體中。

      血月之上突然涌出一層輕紗,那輕紗形似薄如蟬翼的紗布,上面緩緩寫著沈藝殊那一封在生時未寄出去的家書。

      家書的字跡印照在三眼厲鬼的身上,化為世間最怨毒的咒。

      孫紹殷跟隨著沈藝殊走。

      輪回法則啟動,但在沈藝殊與孟婆聯合的剎那,它的力量落于了下風。

      鬼眼珠子的轉照下,它的鬼軀被照得一清二楚——孫紹殷的尸體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撕裂。

      它像是被一種既不規則卻又鋒利的武器撕開,那些可怕的傷口至今仍殘留著漆黑的印跡,如同墨汁一般,浸染進它尸身之中,哪怕過了四十多年,那些黑汁依舊沒有褪色。

      在它厲鬼復蘇之前,孫家人應該是整理過它尸身的,找了人替它縫合。

      但當年的它死得太過慘烈,縱使強行縫合起來,在它行走時,依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瘆人的可怕模樣。

      三眼厲鬼的鬼眼照耀下,孫紹殷鬼軀的其他部分逐漸變得透明,唯獨剩了一只胳膊,垂吊在半空。

      縱使意志消亡、縱使身軀殘缺,哪怕已經死亡,它依舊維持了生前曾與沈藝殊未能完成的盟約:與它相伴相守,直至它再也無法前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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