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憲給她布置好后,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右手支著下巴看著周攢吃飯。
從第一回??在二哥身邊見到周攢起,耿憲就沒怎么仔細瞧過她,以為她也不過是其它女人中的其中一員。
為了往上爬,來這個圈子攀龍附鳳的。
現在仔細打量,卻覺得周攢和其它女人著實不同,身上是一件寬大的灰色高領毛衣,蓬松長發隨便扎在身后,一雙烏黑的眼睛仍舊機敏。
再過半年,她就要研究生畢業去外交部報道了。
耿憲忽然想起當年明月樓那件事。
沒發生這件事之前,耿憲最多以為周攢只是清高而已。
后來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江闊嶼想整郁孟平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是因為老爺子還活著,還能壓壓他。老爺子一旦不在了,江家那邊也沒了顧及。
所以他總是想法子尋郁孟平的晦氣。
終于在聶青濃生日那天,被他找到了機會,專門挑釁羞辱郁孟平看中的妹妹。
這也是事發后耿憲一個人琢磨出來的,要不然明知道會這樣,他也肯定不會帶著江闊嶼去那天的飯局。
江闊嶼羞辱得不留情面,可他還在想著怎么緩解沖突,不傷大家面子的時候,周攢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挺身而出,將青濃護在身后,拿著語的尖刀朝江闊嶼刺過去。
他們這樣的圈子,誰的權利最高,誰就坐在王座上。雖然表面看著光鮮,也無非是被人踩了一頭,和普通人本質上沒什么區別。
無非就是踩在頭上的人多人少而已。
江闊嶼憑著他爸江武在圈子里橫行霸道,就連郁靖縈被江家逼死,郁家當家作主的那兩位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只有郁孟平郁老二活得像個會呼吸的真人,他姑姑去世的那天,才讀大學的郁孟平就把江闊嶼結結實實地狠揍了一頓,半個月躺在床上下不來。
要不是有他們攔著,江武估計也要挨一頓打。可江武是誰啊,郁孟平打了之后,說不定下一秒就被扭頭關進去。
這么一看,周攢和他二哥有些東西還是一樣的。
一樣地認理兒,一樣地倔。
所以這么多年,他們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盡管是別扭的,誰也不服誰。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火炬找到火炬,螢火飛向螢火。
耿憲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確實看走眼了。
??
??心底忽然五味陳雜,既有嫉妒他二哥有周攢,也為自己這么多年來孤身一人而感到凄涼。
他看了周攢有一會兒了,就連周攢也忍無可忍地問:“看著我干嘛?你要一起吃么?”
耿憲搖搖頭,“你不問問我二哥去哪兒了么?”
周攢順著他的話,問了郁孟平的情況。
耿憲說:“剛開完會,就去機場接齊碩了。”
“他要來?”周攢驚訝。
耿憲不以為意地點點頭:“他和青濃的事情總得要有個結果。”
周攢嘆了口氣,想到這兩人,嘴里的菜也開始變得寡然無味。
“其實我也可以去接他,”耿憲繼續說,“給你送飯是我特意和二哥求來的。我今天來見你主要是為了道歉。”
為什么?
周攢驚訝地頓了頓。
“齊碩請你吃飯賠罪和在溫泉度假村那兩回,其實那些話我是故意說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給你聽的。”
周攢看過去的時候,耿憲不好意思地挪開了目光。
他垂頭喪氣地說:“我其實一開始不太喜歡你,你應該能察覺到吧。”
周攢的理想崇高,炙熱,像天上明晃晃的太陽。而且她并為之努力,稍微一靠近她,她耀眼的光芒幾乎灼燒了耿憲的灰暗,讓他看起來更加渺小。
所以他本能地討厭周攢。
而且他覺得這樣做是為了幫他二哥免受其害,指不定就著了周攢的道,被她迷得七魂丟了六魄。
然而他只猜對了一半。
周攢離開后,他二哥確實如此,明明他帶著二哥在各個場子轉悠,試圖讓他忘卻這樣一個心狠的女人,可惜,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他偶爾會看見他二哥站在長廊上,一個人抽著煙。
他長而斜的影子映在墻上是濃重的黑。
郁孟平形單影只。
他晃了晃腦袋,繼續自嘲地說:“你和我們這些人不太一樣,干干凈凈地來,又干干凈凈地走,最后還義無反顧地離開。”
“金銀細軟,美元人民幣,房子車子,誰舍得了這些。”
“可你在走之前,二哥和你在一起像換了個人,青濃和齊碩也是,我們所有人都好像開始健康正常的生活了。”
“說起這些,倒是要謝謝你。”
他說完,目光有些濕軟,對上周攢的眼睛,真摯地說:“所以,周攢,我得對你道歉,對不起。”
周攢哽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她從沒想過如耿憲這樣混日子的人會認真地和她道歉。
這些話都憋在耿憲心里兩年多了,現在終于說出來,既覺得臊得慌,也舒心不少。
他長舒一口氣:“青濃和齊碩這對呢還有的要鬧。”
“所以,周攢,你快和我二哥和好,開開心心的,也讓我們這些人熱鬧熱鬧。”
他站起來,整理衣服,看著窗外遍野的雪說:“不影響你吃飯了,我先走了。”
不等周攢挽留,他大跨步往外走。
他在心底惆悵:渾身只是一身銅臭,找上來的女人也看中他的錢與權,無人愛他,唯獨他這樣的爛人。
周攢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難受起來。
郁孟平將近下午四五點到的酒店,挪威現在是極夜,天黑得很快,郁孟平開車開得慢,所以這么久才回來。
到了房間的時候,周攢坐在輪椅上,眼巴巴地望著門口,見到他進來了,那定定的目光有光亮在閃爍。
郁孟平下意識回避,來不及脫外套,走過來,要來推周攢往外走。
“我現在送你回別墅。”
以往周攢都很配合,只是這次忽然急起來:“我不想回去。”
甚至自己調動輪椅,與郁孟平面對面。
郁孟平的目光又往四處瞟,不動感情地問:“為什么?”
他們這樣近的距離,可周攢又覺得兩人隔著千山萬水。
她恐慌地抱住郁孟平,喉頭哽咽:“就我們兩個待在一起好不好?”
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像是漏斗中的沙子,漸漸變少,她一點也不想浪費了。
郁孟平低頭,看著周攢仰起期盼的目光,身側的手不自覺勾動,終究是同意。
夜里,他們同躺在一張床上。
不像以前那樣抱在一起,各睡各的。
郁孟平始終沒有睡著,因為身邊的馨香,幽幽回蕩著。
他很久沒有聞到這個氣味了,靜園中屬于周攢的氣息在日復一日中消失殆盡。
今夜,濃香讓他夜不能眠。
也許過了很長的時間,就在郁孟平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手忽然被身邊的人輕輕勾住。
周攢在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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