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給建筑公司外包的旭陽翻譯社缺筆譯,見周攢那天做陪同翻譯做得不錯,盡職盡責,就問周攢愿不愿意來社里實習。
對于剛大一畢業的學生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學語嘛,無非就是那幾個工作崗位,就業通道很窄。周攢自然答應。
只是說到千字中文價格的時候,旭陽翻譯社的負責人就開始拿出資本家作派,拿喬壓價格了。
周攢知道這是欺負她大學生見世面少,拿她當廉價勞動力用。
可惜,這負責人錯就錯在,先讓周攢干活再談價錢。
周攢早就看過要讓她翻譯的資料,都是些法律合同,要求比較高,不是拿了四六級的普通大學生就能勝任的。
不然,翻譯社當初也不會找周攢這樣f大的學生,而且她剛拿下catti二筆和三口的證書,質量有保證,哪里去找她這樣性價比高的筆譯?
于是周攢在負責人報的基礎上多了100元,直接說:“就這個價格。”
愛要不要吧,不要我現在就走,回杭城過暑假去。
誰要這么早就受社畜的苦!周攢想。
好在翻譯社實在是缺人,考慮了一會兒,負責人說:“就這個價格。”
一旁的陳靈燦激動得搖了搖周攢的手臂:“你真厲害,周攢,這是將我們的百字單價提升了一倍啊!”
相當于每個月的工資翻倍呢!!!
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回復,周攢在心里長舒了口氣。
其實剛才她也是在裝腔作勢,吃準了翻譯社缺人,不然像她們這樣的新手哪有這么高的價錢。
不過看到自己在社會這條路上慢慢往前走而沒有掉進坑里,周攢還是開心滿足的。
“負責人之前也給我報了同樣的價格,價格低得我都不想同意,幸好找你商量來了。”陳靈燦小心翼翼地說:“像我這樣膽子小的,都不敢討價還價。”
生怕做了什么惹負責人生氣,寶貴的實習機會就沒
了。
周攢站起來活動活動脖子,在位子上坐了半天,全身骨頭都有些僵硬。
陳靈燦是她大學同學,和她一起在旭陽翻譯社實習。
她的話就像是幾塊石頭,砸破了包裹著記憶的薄脆玻璃。
周攢想起和郁孟平剛在一起的日子,那時候她也是同陳靈燦一樣束手束腳,對于從未觸碰過的東西有些害怕,擔心這擔心那的。
郁孟平則告訴她:“合理爭取自己的利益并不丟人。你和別人客氣,別人就從你的客氣中多謀利。不然那些人怎么賺錢的?”
后來,見她第一次做實在是沒有主心骨,他就貼在耳邊肯定地鼓勵她:“怕什么呢,周攢,你要真不敢就報我名字,總有我替你善后。”
也是,提他的名諱在京城總是會給予方便,省事不少。
當然了,依他的性格,在說完鼓勵她的話后,總會說些不正經的。
陳靈燦看著周攢站在窗邊,背著光,像是替她在擋光。
見到周攢嘴角浮出一點輕笑,她問,“周攢,你在笑什么?”
周攢回過神,搖搖頭:“沒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可以下次自己試著學會和老板談價格,要成長嘛。”
陳靈燦聳聳肩,不以為意。她回座位上繼續翻譯。
周攢的工位正好就在窗邊,外面是一排排翠綠欲滴的香樟樹。
夏天的風吹過,點林成浪,枝頭寬闊的葉子翻滾。周攢接完水走回座位上,無意間看過去的時候,有綠色朝她的眼睛涌來。
她的筆譯工作任務重,要求細,時間緊。從頭到尾盯著屏幕,周攢其實不太有時間想郁孟平。
但偶爾休息的時候,或者別人在講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她總會不自覺地想到他,想到那些像是螢火蟲一般,忽閃忽現的時光。
這是她談戀愛以來,頭回出現的事。
她喜歡郁孟平,盡管是她主動提的分手。
但她沒放下過。
到了晚上6點,周攢在最后十分鐘之前,就把譯稿放進翻譯組的文件夾中。
一個大項目的翻譯,很少有人單槍匹馬,都是小組成員相互合作。
周攢和陳靈燦同一個組。兩人又是同校的,晚上下班一起回學校。
她開始收拾包,問陳靈燦好了沒有,陳靈燦慢了半拍,還在傳輸文件。
十分鐘后,兩人同時出現在電梯前。
陳靈燦在抱怨這次給她的段落有些難,基本都是從頭開始。
周攢有些心不在焉,下班后她不想再談與翻譯相關的事情。她的眼神四處看。
就這樣在辦公室門口見到了一位個子高高,略微發福的中年男人,穿著普通的休閑裝,氣質干凈。
他拎著只裝盒飯的袋子站在門口,時不時往辦公室張望。
“這是誰啊?”陳靈燦也見到了。
電梯旁好站著其他同事,有認識的說上一嘴:“洪姐老公,來接洪姐下班的。”
“我和洪笑同年進的單位,這么多年,她老公經常來接她下班,兩人感情很好。”另外有人補充道。
說著,就見到洪姐從辦公室走出來,見到自家老公溫婉一笑。
然后一起牽著手回家。
不管看外形還是氣質,兩人實在是般配,羨煞旁人。
真是好,周攢想。
她和郁孟平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如此,所以她才選擇離開。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
周攢不舍地收回目光,跟著進去。
走出辦公樓,呼吸了新鮮空氣。
夏季的天到了晚上是一種璀璨的靛藍,像是高級餐廳煌煌燈光下,玻璃和瓷器的閃光,燈月交輝。
周攢最近醉心于這樣平淡的小日子,她不僅仰頭感慨:“好漂亮啊。”
陳靈燦點點頭,卻又笑著說道:“我還是喜歡做闊太太,不用吃上班的苦。”
周攢無聲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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