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周攢面前的是輛黑色奔馳。
當面前的男人說f校的時候,周攢清楚他在樓梯上目睹了整場丟人的經過。
她對他有濃厚的戒備。
郁孟平看出來了,緊接著說:“無意間聽到。”
他把手機遞出窗口,打消她疑慮,“姜致年認識么?你要不相信,打電話給他。”
姜致年是f大的翻譯系主任,周攢這學期正好有一門英文筆譯課由他教授,才上兩節。
眼底的潮濕退去,周攢凝眉:“你們是什么關系?”
聲音如玉質冷徹。
她還是不相信他。
郁孟平跳過了這個問題,把手機收回來,玩味地問:“你打算怎么回去?坐公交車么?”
四分之三會所前就有公交車站,若是愿意在這等上段時間,或許能幸運地等到夜間公交車,但如果這期間碰上孫照佳他們呢?
還要繼續接受明晃晃的羞辱么?
夜間的朔風愈發寒冷,刮著周攢纖細腳踝的細皮嫩肉,她在冷風中站太久,腳已經凍住,而車內的暖風從半降的車窗口汩汩不斷地涌出來。
是如此的溫暖。
誠如郁孟平所說,難道她還要坐公交車回去么?
面前的男人幫她打開了副駕駛,目光篤定地看向她。
周攢咬唇,把心一橫,輕聲說:“謝謝。”
一路上無話。
周攢像之前在出租車上那樣,側靠著車門,扒著窗戶邊沿盯著外頭的路邊景色。
這是她沒有安全感的表現,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動物逃生狀態。
直到安全地開到學校,進入校門,她才驚覺自己誤會了好人。
轎車快要開到生活區入口的時候,周攢讓他停車。
她解下安全帶,不在狀態地下了車,連道了兩聲感謝,只是她渾渾噩噩,連郁孟平的“客氣”二字也沒聽見。
郁孟平看著白色的身影越來越遠,車廂里留下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走了一會兒,周攢恍惚地回到寢室,她走路靜悄悄,溫熱的手指附上門把,里頭的聲音一絲不差地漏進她耳朵里。
一間四人寢,有一個室友開學三個星期了也沒回校,周攢出來后,只剩下兩個京城本地姑娘。
“周攢今晚還回不回來了?我們要不要留門?”李琳問。
“都發生這種事還回來干什么?你沒看到孫照佳發在朋友圈里的照片么?說是找到新女友了。”王一諾回答。
“所以我才問你呢,我們要不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還是要安慰她?不過我真得很好奇,周攢這么晚過去是不是捉奸?”李琳激動。
“悖濫兀涎謁信笥亞胛頤淺苑溝氖焙蛭揖途醯謎餑械牟豢科住k安皇腔棺急父信笥焉綻裎锫錚空媸翹細俗櫻哿恕!蓖躋慌鄧崍锪锏廝怠
“話也不能這么說,我們會不會說得太過分了?”李琳猶豫。
“那不是還沒回來嘛,我們就私底下說說。”
溫熱的手漸漸失了溫度,周攢心底徹底結了冰,她轉身出了寢室。
大學里結交不到什么要好的朋友,以前的朋友基本都還在江南,體會不了周攢只身一人在京城飄蕩的心,驟然間發生這樣的事,周攢憋著委屈,可誰也不能說。
離開了寢室,她又能去哪里?
眼淚不自覺流下來,面頰冰涼。
寢室樓外是大霧彌漫,周攢覺得面前是一片曠野,她找不到自己的路。
她漫無目的從另外一條路要出校門,學校規定不讓大一的
新生夜間出去,保安粗獷的嗓音吼了她兩句。
讓周攢不要影響他們工作。
周攢懵懵地又往回走,快到食堂門口的時候,猛然間回頭發現那輛低調的黑色奔馳還停在那里。
她停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終于把剛才那個男人劃分為普通朋友一類,她聽從內心的使喚走過去,卻發現車里沒人。
真是太沒用了,她現在連校門都出不去,周攢懷疑自己讀了這么多年的書有什么用,還不是讓人踩在腳下摩擦。
她快心碎了。
眼圈發紅,單薄的雙肩一抖一抖的。
“怎么還在這里?”
輕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周攢轉過身,望見剛才的男人站在教師公寓入口處,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玉立長身,矜貴又懶散。
“可不可以送我出校門?”玉質的聲音染了沙啞,她無助地問。
黑色的轎車又很快駛出校園,不知道開了多久,郁孟平把車子滑向路邊停住。
淅淅瀝瀝的小粒子砸在車窗上,車內黃瑩剔透。
周攢以為他要放自己下去,她暈暈乎乎地低頭道謝,剛要打開車門的時候,車門立時鎖住。
她轉身看向他,兩瞳悲悲切切的眼睛濕漉漉,像是被泡在水里,那張鵝蛋臉上布滿淚水,瑩瑩一片潤澤的光。
郁孟平才知道原來小姑娘一路忍著,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卻早已淚如雨下。
看來從四分之三會所回學校的路上也是強忍著。
不過,哭哭也好,有些情緒是該發泄的。
“這里很安靜,不會有人來。”郁孟平從車座里摸出一包紙巾放在她面前的車架上。
隨后拿走西裝外套,從善如流地開門下車,留給周攢個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