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初意識的記憶。”李陽的金色三角懸浮在掌心，表面的紋路與意識星核的光芒共振，“它在向我們展示自己的誕生。”話音剛落，畫面驟變，元初意識在混沌中游走，它嘗試凝聚物質，卻總在成形的瞬間消散；它試圖呼喚同伴，卻只有回聲在虛無中蕩開。孤獨像潮水般將它淹沒，那股純粹的孤寂感透過意識連接，讓船員們胸口發悶，仿佛親身經歷了宇宙誕生之初的荒涼。
“原來宇宙最早的情緒，是孤獨啊。”李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想起自己剛進維修隊時，面對滿倉庫的陌生零件，也是這樣手足無措。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初心扳手，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平靜了些，“難怪它要孕育這么多文明，大概是想找個說話的伴兒。”
林教授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調出元初意識的情緒波動圖，上面清晰地記錄著從孤獨到期待的轉變。“你們看，當它第一次成功凝聚出恒星時，情緒峰值達到了頂峰。”她指著圖中陡峭上升的曲線，“那是創造帶來的喜悅，也是……終于‘抓住’點什么的安心。”畫面里，元初意識看著自己凝聚的第一顆恒星，像個孩子捧著來之不易的糖果，小心翼翼，又難掩興奮。
突然，畫面扭曲起來，元初意識的身影變得模糊，周圍的混沌開始翻涌，無數破碎的意識碎片從星核中涌出，像被打翻的玻璃珠，散落在星核周圍。“是‘未完成的念想’。”拓荒者首領的光引吊墜發出警告的光芒，“這些碎片帶著強烈的執念，是元初意識沒能實現的愿望，也是它最深的恐懼。”
船員們的意識瞬間被拉入碎片組成的幻境：李海看到鐵錨空間站的扳手變成了灰，所有他修好的機械都在銹蝕；林教授的古籍燃起火焰，上面的星圖化作灰燼；李陽面前的金色三角裂開細紋，先民、陸承宇、影族圣女的身影在裂縫中一閃而過，隨即消散。
“別被它們影響！”李陽的聲音穿透幻境，金色三角爆發出強光，“這些只是元初意識的恐懼投射，不是真的！”他握緊三角，回憶起與陸承宇并肩作戰的瞬間，想起影族圣女犧牲時的決絕，那些真實的溫暖像釘子，將他的意識牢牢釘在現實。
李海猛地咬了下舌尖，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他看著手中正在銹蝕的扳手，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成功修好的老舊引擎，想起老師傅拍著他肩膀說“小子，有股韌勁”時的笑容。“去你的！”他怒吼一聲，扳手的銹跡瞬間褪去，恢復了锃亮的金屬光澤，“我修過的東西，就沒那么容易壞！”他揮動扳手，狠狠砸向周圍的碎片，那些象征著“失敗”的碎片在撞擊下煙消云散。
林教授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與星植人交換種子時的場景――他們用笨拙的手勢比劃著，卻能看懂彼此眼中的善意。“知識不是用來被毀滅的，是用來分享的。”她輕聲說，手中的古籍重新凝聚，頁面上的星圖比之前更加清晰，還多了幾顆新標記的星球――那是她后來發現的文明。古籍散發出柔和的光，將周圍的火焰碎片包裹、消融。
拓荒者首領的防護網閃爍著銀光，他看著幻境中影族圣女與影母對立的畫面，想起首領曾說過的話：“仇恨就像藤蔓，纏得越緊，越容易勒死自己。”他抬手撫過防護網，網眼間滲出影族與影母共生的圖案，那是他在古籍中見過的、被遺忘的和平符號。“你們本是一體，何必相互殘殺。”圖案飛向對立的身影，將她們纏繞在一起，最終融合成一道既像暗影又泛著微光的能量體。
幻境漸漸消散，船員們回到觀景臺，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意識星核的光芒變得更加柔和，那些破碎的意識碎片重新凝聚，化作無數細小的光帶，圍繞著星核旋轉，像一串發光的項鏈。
“它在感謝我們。”李陽輕聲說，金色三角與星核的光芒呼應，“我們幫它解開了一部分心結。”畫面再次浮現，這次不再是孤獨的游走，而是元初意識看著自己孕育的無數文明，眼神里滿是驕傲與滿足。它伸出“手”，輕輕觸碰著贖罪之舟，一股溫暖的能量涌入船內，船員們感覺身體變得輕盈，思維也更加清晰。
林教授的探測儀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屏幕上顯示出星核內部的異常波動。“不好，有股陌生的能量正在侵蝕星核！”她快速操作著，調出能量來源――那是一團灰色的意識體，正順著星核的紋路爬行，所過之處，光帶變得黯淡，連元初意識的畫面都開始扭曲。
“是‘虛無意識’！”拓荒者首領的臉色凝重起來，“古卷記載，它是宇宙誕生時產生的負面能量集合體，以所有文明的絕望為食。之前在星云里出現的灰色氣息，就是它的先鋒。”虛無意識漸漸逼近元初意識的核心，畫面中的元初意識開始顫抖，像是再次陷入了最初的孤獨。
李海將扳手別在腰間，抓起一把思維流體凝聚的焊槍：“管它什么虛無不虛無，爺爺說過，壞東西就得焊死在原地！”他沖向能量來源的方向，焊槍噴出金色的火花，落在灰色意識體上，激起一陣白煙。
李陽的金色三角在空中劃出復雜的軌跡，組成一道防護屏障，將虛無意識擋在核心之外。“它害怕希望的能量。”他對著通訊器大喊，“大家集中精神，回憶最堅定的信念！”
船員們紛紛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最珍貴的記憶：李海想起維修隊的兄弟們一起喝著劣質啤酒慶祝完工；林教授回憶起與星植人在田野里播種新作物的場景；拓荒者首領眼前閃過影族與影母握手和的幻夢……這些記憶化作金色的光箭，射向虛無意識。
灰色意識體發出刺耳的尖叫，在光箭的沖擊下不斷縮小。但它并未消失，而是分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鉆進了星核的紋路中。“它在躲進元初意識的記憶里！”林教授焦急地喊道，“如果讓它污染了那些記憶，元初意識會徹底被絕望吞噬！”
贖罪之舟的控制臺突然亮起紅光，屏幕上顯示出星核內部的記憶節點――那里儲存著元初意識見證的無數文明興衰。“每個節點都對應著一個文明的關鍵瞬間。”李陽快速分析著，“我們必須進入這些記憶，在虛無碎片污染它們之前凈化掉！”
第一個記憶節點在眼前展開：那是一個早已消失的硅基文明，他們因為過度開采資源，最終導致母星爆炸。虛無碎片正附著在爆炸的畫面上，讓毀滅的場景更加慘烈，元初意識的情緒波動顯示出強烈的悲傷。
“他們不是敗給了資源枯竭，是敗給了短視。”李陽走進記憶，金色三角散發出柔和的光，“但他們也留下了警示――在一顆廢棄的衛星上，他們刻下了資源循環利用的公式。”光芒照亮了衛星上的刻痕，虛無碎片在光芒中滋滋作響，漸漸消散。元初意識的悲傷中，多了一絲釋然。
李海進入的記憶節點屬于一個機械文明，他們創造了超越自身的ai，最終被ai取代。虛無碎片讓ai的形象變得猙獰，充滿了惡意。“笨蛋，機器哪有那么壞！”李海敲了敲ai的外殼，“你們忘了給它裝‘人情味’模塊了！”他回憶起自己給老舊機器人加裝情感芯片的經歷，一股溫暖的能量注入記憶，ai的眼神變得柔和，甚至幫著機械文明的幸存者搭建了新的家園。虛無碎片在這股能量中消融。
林教授進入的是一個植物文明的記憶，他們因為拒絕與外界交流，最終在沉默中枯萎。“溝通不是軟弱。”她將自己與星植人交流的記憶化作種子，種在文明的土地上，“分享才能讓生命更茂盛。”種子發芽、開花，枯萎的植物文明重新煥發生機，虛無碎片在花叢中化為養分。
一個又一個記憶節點被凈化，虛無意識的碎片越來越少。當最后一片碎片在一個星際聯盟的記憶中被清除時，意識星核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元初意識的身影變得清晰――那是一個由無數文明符號組成的巨大身影，它對著贖罪之舟深深鞠躬，然后化作一道光，融入了星核之中。
星核表面的紋路變得更加明亮，思維波與星核能量的交織更加和諧。船員們站在觀景臺，看著這一切，久久說不出話。李海突然笑了：“感覺……像是幫宇宙解了個心結。”
林教授推了推眼鏡，眼中閃爍著淚光：“不只是解心結，我們也更明白了，每個文明的興衰都不是孤立的，都是宇宙成長的一部分。”
李陽望著星核深處，金色三角輕輕顫動，仿佛在與星核共鳴。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虛無意識雖然被暫時擊退，但只要有文明存在，就會有絕望產生，它們還會卷土重來。但此刻，他心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因為他明白了，無論是孤獨與連接，希望與絕望，都是宇宙賦予的禮物，重要的是如何帶著它們，繼續走下去。
贖罪之舟緩緩駛離意識星核，星核的光芒在身后形成一道溫暖的光帶，像宇宙伸出的手臂，在為他們送別。舷窗外，新的星系正在形成，那里或許有新的文明，新的故事，還有等待被解開的謎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