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的意識像是沉在溫水里，既不冷也不熱，只有一種模糊的漂浮感。耳邊傳來持續的嗡鳴，像是鎮沙石能量場的共振，又像是某種機器的運轉聲。他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像焊死了，只能勉強感覺到有光在眼皮外晃動，忽明忽暗，像透過樹葉的陽光。

“心率穩定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帶著明顯的疲憊，“能量檢測儀顯示，他體內的源晶印記還在運轉，只是很微弱，像……像待機模式。”是李維。

“待機模式？”另一個聲音接話，帶著點沙啞，“這破儀器能不能說人話？他到底醒不醒得過來？”是李海，聽語氣像是熬了很久，嗓子都啞了。

“急什么？”林教授的聲音插進來，比平時慢了半拍，“他把鎮沙石的核心能量全引爆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你看這監護儀上的波形，和礦脈巖壁的熒光波動完全同步，說明他在吸收殘留能量，這是自我修復的過程。”

李陽想動一動手指，卻發現四肢像灌了鉛，只能感覺到指尖傳來的微弱觸感――似乎是躺在某種柔軟的墊子上，身下有細微的震動，像是在船上。破浪號？他們把自己帶回船上了？

“你說他體內的源晶印記，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鎮沙石？”李維突然問，聲音里帶著好奇，“畢竟他吸收了那么多能量，還有星盟晶體的殘余……”

“別瞎猜。”李海的聲音壓低了些，“昨天我去礦脈入口看了，那些貼在巖壁上的碎片沒了，巖壁的熒光也淡了，肯定是被他吸回來了。你看他手背上的紋路，是不是比以前清楚了？”

李陽努力聚焦注意力，果然感覺到手背上有溫熱的流動感，像有細小的光在皮膚下游走。那些原本模糊的源晶紋路，此刻竟清晰得像用金粉畫上去的，順著血管的走向蔓延，一直連到手腕。

“林教授，你說那些寄生體真的被徹底消滅了嗎？”李維的聲音突然變得擔憂，“觀測站的掃描儀顯示，月球背面還有微弱的能量殘留，和寄生體的特征很像……”

“不是殘留。”林教授的聲音嚴肅起來，“是孢子。寄生體在被引爆前，會釋放出休眠孢子，就像植物的種子，遇到合適的能量環境就會復活。”

“那怎么辦？”李海的聲音瞬間繃緊，“總不能再炸一次月球吧？”

“暫時不用擔心。”林教授說，“孢子需要高密度能量才能激活，而礦脈的能量已經被李陽的源晶印記吸收了大半，現在的濃度不夠。但……”他頓了頓，“地球的地核磁場還在恢復，萬一哪個能量節點出了波動，很可能會成為孢子的溫床。”

李陽的意識突然清醒了一瞬――地核磁場。他想起鎮沙石圓盤最后投射的星圖，地球的能量節點像串珠子，而月球的礦脈是其中最亮的一顆。現在那顆珠子碎了，剩下的珠子會不會失衡？

他猛地想睜開眼，卻還是失敗了，只能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他動了！”李維的聲音瞬間拔高，“監護儀的波形變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李陽感覺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是李海的手，粗糙卻有力，帶著熟悉的煙草味和海風的咸澀。“小陽？能聽見嗎？醒了就眨眨眼。”

李陽用盡全力，終于讓眼皮顫了顫。

“醒了！真醒了！”李海的聲音里爆發出狂喜，“快叫醫生！不對，船上沒醫生……林教授，你快看看！”

“別慌。”林教授的聲音湊近了些，“他剛恢復意識，不能太激動。李陽，聽我說，慢慢呼吸，試著活動一下手指。”

李陽照做，指尖終于能微微蜷縮，觸碰到李海手背上的老繭。那是常年握舵盤磨出來的，帶著種讓人安心的質感。

“感覺怎么樣？”李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哽咽，“別硬撐，想說什么就說……”

“能量……節點……”李陽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只能擠出幾個含糊的字。

“能量節點？”林教授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地球的能量節點？我們已經讓觀測站的人監測了，暫時沒異常。”

“不……”李陽搖搖頭，源晶紋路突然發燙，手背上的金光變得刺眼，“孢子……會找……新節點……”

他的意識又開始模糊，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沙漠的源晶、雪山的冰蝕獸核心、深海的鎮水靈珠子，還有月球礦脈的紫色節點，它們像串在一根線上的燈籠，而現在，那根線正在微微晃動。

“他在說胡話？”李海的聲音帶著擔憂。

“不是胡話。”林教授的聲音異常凝重，“他的源晶印記在和地球的能量節點共振，這是……預警！”

李陽感覺自己被輕輕抬起，身下的震動變得明顯起來，應該是破浪號在加速。耳邊傳來李海的吼聲：“目標赤道暖流區！觀測站說那里的地熱能節點出現波動了！”

赤道暖流區？李陽的意識捕捉到這個詞。他想起林教授的筆記里提過，那里是地球能量網的“赤道環”，連接著南北半球的節點，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設想。

“孢子真的去了那里？”李維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不是孢子本身，是孢子的信號。”林教授解釋道，“它們在遠程感應能量波動，就像狼在嗅獵物的氣味。李陽的源晶印記能接收到這種信號，所以才會預警。”

李陽的手指突然被塞進一個冰涼的東西里，是鎮沙石的碎片，剩下的十一塊碎片不知何時被串成了手鏈，此刻正被李海套在他的手腕上。“這是從礦脈巖壁上找到的，還能發光，你握著能舒服點。”

碎片接觸到源晶紋路的瞬間，突然亮起，十一道光順著手鏈流進李陽的體內，像股清泉，洗去了不少疲憊。他終于能勉強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里，看到破浪號的甲板在陽光下閃著光，遠處的海平面與天空連成一片，藍得晃眼。

“還有多久到？”他啞著嗓子問，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最多兩小時。”李海蹲在他身邊，遞過來一杯水，用吸管小心地喂到他嘴邊，“別擔心，到了咱們再想辦法。你現在的任務是休息，養足力氣。”

李陽吸了幾口水，嗓子舒服了些。他看著手腕上的碎片手鏈，那些碎片的光芒正在同步閃爍，像在傳遞某種信息。他突然明白，鎮沙石從來沒有消失，只是換了種形式存在――融入了他的源晶印記，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林教授，”他看向那個正在擺弄探測儀的身影，“赤道暖流區的能量節點，是什么樣的？”

“是個海底火山群。”林教授調出三維地圖，“那里的巖漿活動很活躍，地熱能儲量占地球總儲量的三成。最麻煩的是，火山群周圍有個深海漩渦，能干擾能量探測，孢子要是藏在那里……”

“我們有辦法找到它們。”李陽打斷他，抬手摸了摸手背上的源晶紋路，那里的金光正指向南方，“源晶印記能感應到孢子的信號，就像……指南針。”

李維突然指著探測儀尖叫：“信號變強了！孢子已經開始激活了！火山群的溫度在上升，漩渦的轉速也在加快！”

李海猛地站起來，沖向駕駛艙：“加速！把馬力開到最大！”

破浪號的引擎發出一聲咆哮，船身猛地向前一沖。李陽被固定在甲板的躺椅上，能感覺到海風變得越來越熱，帶著股硫磺味――那是火山活動的氣息。

他握緊手腕上的碎片手鏈，碎片的光芒越來越亮，幾乎要連成一片。源晶紋路的燙感也越來越明顯，像有團火在皮膚下游走，既灼熱又充滿力量。

“還有半小時！”李海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準備好深潛器！”

李陽慢慢坐起來，雖然還有些頭暈，但身體里的力量正在恢復。他能感覺到，那些分散在地球各處的能量節點，此刻都在輕輕震動，像在回應他的召喚。沙漠的沙母、雪山的冰蝕獸、深海的鎮水靈，還有月球礦脈的殘留能量，它們都在通過源晶印記與他連接，形成一張無形的能量網，籠罩著這顆星球。

“李維，”他看向那個正在檢查深潛器的年輕人，“把融冰晶和剩下的融能設備都準備好。這次不用炸，我們試試……凈化。”

“凈化？”李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用源晶印記的能量，把孢子徹底中和掉？”

李陽點頭，手背上的金光突然指向海面下的某個點，那里的海水顏色比周圍深，隱約能看到漩渦的輪廓。“它們就在那里，藏在火山口的巖漿里吸收能量。只要切斷能量供應，再用源晶能量凈化……”

“聽起來可行，但風險太大了。”林教授擔憂地說，“火山口的壓力和溫度都極高，深潛器不一定能承受，更別說……”

“沒有更安全的辦法了。”李陽站起身，雖然還有些晃，但腳步已經穩了，“孢子一旦完全激活，擴散到整個火山群，再想清理就難了。”

他走到甲板邊緣，望著那片越來越近的海域。海水的顏色已經變成了墨綠色，漩渦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像個巨大的漏斗，正在海面上緩緩旋轉。漩渦中心的海水是黑色的，隱約有紅光閃爍――那是火山巖漿的光芒。

手腕上的碎片手鏈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源晶紋路的金光也變得刺眼。李陽知道，他們到了，孢子就在那片黑色的海水之下，在火山口的巖漿里，正貪婪地吸收著地球的能量，準備破繭而出。

“深潛器準備好了！”李維的聲音帶著緊張，“所有設備都檢查過了，能量充足！”

李海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下去。”

“不行。”李陽搖頭，“你得留在船上接應，萬一……”

“沒有萬一。”李海的語氣不容置疑，“要么一起下去，要么都別去。你忘了在月球上是誰把你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