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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這個兒子從小就溫吞,辦不成大事。

      老夫人教導謝六爺:“你聽我的,趕緊給張夫人回信,說九娘很想她這個干娘,盼著早日去京師孝順她。”

      母親嫌棄自己的神色,謝六爺盡收眼底,雖然自幼見慣了,他心里還是抽痛了一下。

      “母親,兒子要去安州,這事等兒子回來以后再說。”

      他淡淡地道。

      老夫人料想他不會拒絕,揮揮手:“行了,等你回來再好好商量。”

      謝六爺回房收拾行囊。

      周氏站在門邊,面色蒼白,期期艾艾地看著謝六爺,謝六爺昨晚一夜沒回房,十二郎過去撒嬌,他也一直沉著臉。

      “郎君……”周氏看謝六爺完全不理會自己,掉頭就出門,又哭了起來,“郎君要休了我嗎?”

      “我對不起郎君,我沒用,沒保住我們的孩子……郎君,你不要休我……我是十二郎的娘啊……”

      謝六爺腳步頓住,回頭,圓胖的臉上神情冷淡。

      “娘子,當年我不是因為父喪才遲遲不去接你。”

      周氏的哭聲停了下來。

      謝六爺站在門前,“我不去接你,因為我母親原本打算讓我娶她的娘家外甥女,母親那時候很生氣,天天罵我,我知道你膽子小,心重,怕你被嚇著,想著等母親氣消了再接你和團團回來……”

      他停頓一會兒。

      “你生產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陪你,讓你擔驚受怕,是我的錯。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只有心疼的,不會拋棄你。你哥哥嫂子瞞著你,自作主張抱來團團給你養,你不知情,我不怪你。”

      謝六爺看著周氏,語氣陡然一沉:“可是你發現團團不是親生之后,一直瞞著我,寧愿受你嫂子擺布,要暗算團團,毀她名聲,逼我把她嫁給周山來掩藏她的身世,也不肯告訴我真相!”

      “我們是夫妻,同床共枕,我有什么心事都告訴你,你呢,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謝六爺轉身,大步離開。

      周氏噙著眼淚,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傷心欲絕。

      謝六爺出了謝府,先叫人送一封信去安州,然后帶著人徑直去周家鋪子。

      他一進門便讓仆從關上門,鐵青著臉站在那里,周大舅和周舅母心里同時咯噔一跳,心虛地對望。

      “團團的身世我已經知道了。”謝六爺漠然地看著兩人,“你們知不知道團團的親生父母是什么人?她被撿回來的時候身邊有沒有什么物件?”

      周大舅和周舅母膝蓋一軟,癱倒在

      地上,他們以為周氏膽小,不會和謝六爺坦白,未料小妹還是如實說了!

      周舅母啪啪幾聲,連抽自己幾巴掌,一拍大腿,扯著嗓子開始哭:“姑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當年小妹的孩子一落地就沒了,我怕小妹想不開,才抱個孩子給她養!”

      謝六爺冷笑了下,“行了,我不是你們妹子,用不著哄我,當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實實招了,這鋪子、鋪子里的伙計,貨架上賣的東西都是我謝老六張羅來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話,有一句假話,我回去休了你們妹子。”

      夫妻倆篩糠一樣發抖,周大舅抬起手一巴掌甩在周舅母臉上,怒罵:“都是你這個貪心不足的蠢貨想出來的主意!你快都招了!”

      周舅母唯恐謝六爺休妻,不敢撒潑,捂著被打腫的臉,小聲說:“九娘是打漁的人從江邊撿的,被撿的時候帶了病,整夜整夜哭,江上每天都有大船,她準是船上的人不想要的孩子,打漁的見多了……撿她的時候沒看到什么物件……”

      被拋棄的健康女嬰都很常見,何況謝蟬當時是個得病的女嬰?要么是她爹娘嫌她累贅狠心不要她了,要么是以為她病死了干脆拋進江里不管了。

      謝六爺問:“這些年沒人來尋孩子嗎?附近有沒有沒了孩子的人家?”

      周舅母搖頭。

      謝六爺沉著臉坐了一會兒,起身出去,吩咐仆從:“替舅爺收拾東西,送他們一家回鄉,以后沒有我的話,不許他們來江州。”

      仆從應是,當天就把周大舅一家送回鄉下去了。

      姚家親衛快馬加鞭,把姚夫人的信送至安王府。

      安王妃看完信,笑對左右道:“姚家怕是要出貴人了。姚夫人要新料子,我年紀大了,不愛留意這些,你們去織造署問問有沒有什么新鮮花樣。”

      幾天后,范德方乘船到了府城,打聽到謝嘉瑯和謝蟬住的院子,叩開院門。

      “九娘,你倒是清閑,躲到安州來了!叫我好找!”

      他笑著抱怨。

      出來應門的仆役手里提著一只拔得光禿禿的鴨子,一臉茫然,道:“這位郎君,九娘不在,她和郎君一道出門去了。”

      范德方摸摸唇上完全看不出來的胡須,“去哪里了?”

      “郎君前些時病了,這兩天好了些,今天天氣好,文家郎君邀郎君去詩會,郎君帶著九娘去赴會了。”

      河畔,竹影森森,柳綠花紅。

      一叢幽竹罩下綠蔭,地上鋪設氈毯。州學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們身著鮮麗春衫,盤坐于毯上,對著眼前的秀麗山水,品著清茶,吟詩對句,談笑風生。

      幾輪比試結束,眾人起身,相約一起去春風樓吃酒。

      謝嘉瑯放下茶盅,向眾人致意,說自己有事,就不去了。

      眾人趕緊拽住他袖子,挽留道:“你今天又得了頭名,怎么能不去?誰都可以少,就是不能少了你!”

      謝嘉瑯朝眾人拱手致歉,還是走了。

      眾人看他走遠。

      一人笑道:“謝嘉瑯是不是怕了?可惜可惜,我本來打算今天帶他去見見世面的,春風樓的歌妓,歌唱得好,人更好……”

      文家郎君指著幾人笑罵:“我就知道你們幾個沒安好心!原來你們想把謝嘉瑯誆去吃花酒!”

      眾人朝他擠眼。

      “他幾乎次次第一,州學上下,誰不想看他出洋相?”

      “整個州學,就數他謝嘉瑯最正經了。你們說他要是去了春風樓,看到那些歌妓,是臊得鉆桌底呢,還是對著歌妓眼直啊?”

      一人咳嗽幾聲,意有所指地道:“謝嘉瑯一看就是沒經過的……要是歌妓坐到他腿上喂他吃酒……”

      眾人對望,笑得猥瑣,七手八腳拉扯文家郎君。

      “你快去把謝嘉瑯叫回來,今天春風樓的裊裊要出來唱曲,裊裊可是春風樓的花魁,平時不見客的!”

      “今天他不肯去,明天也行,你就哄他,說是請他探討學問,到了地方,馬車一停,我們幾個一起沖上去,拽也得把他拽進春風樓!”

      文家郎君拍開眾人的手,整理衣襟,笑道:“今天你們是打錯算盤了!謝嘉瑯帶了妹妹出門,這會兒定是接他妹妹去了,他是兄長,要照顧妹妹,怎么可能答應和你們去春風樓那種地方廝混?”

      眾人詫異。

      謝嘉瑯天生一張不近人情的冷臉,清心寡欲的樣子,看起來和誰都不親近,沒想到倒是個疼妹妹的。

      文家郎君接著道:“再說了,謝嘉瑯在準備秋貢呢,你們說笑歸說笑,別影響他應考。”

      “秋貢,這么快?”一人驚奇地道。

      其他人也頗驚訝。

      文家郎君瞥那人一眼,道:“他這幾次九經、三禮、三史、三傳考試都是甲等,秋貢的應考名額當然有他。”

      眾人臉上神色變幻,心思各異。

      謝嘉瑯不知道身后的同窗想捉弄他,順著蜿蜒的小路登上河岸,問守在馬車旁的進寶,“九娘呢?”

      “九娘還在逛鋪子。”

      謝蟬一早跟著謝嘉瑯出來,她對詩會沒興趣,要謝嘉瑯去會友,自己在仆婦的陪同下逛市集,她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得準備些禮物。

      謝嘉瑯要進寶去找謝蟬,坐在馬車里翻開一卷書,邊看邊等。

      不一會兒,謝蟬回來了,抱著一堆吃的玩的鉆進馬車,好奇地問:“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謝嘉瑯沒說。

      馬車掉轉方向,順著河畔走了一會兒。

      謝嘉瑯合上書卷。

      馬車停穩,謝蟬掀開車簾往外看。

      初夏的河畔,風輕云淡,原野碧草如茵,綿延至天際群巒腳下,山巒起伏層疊,千樹萬樹盛放的杏花沿著山脊褶皺氤氳朦朧,云興霞蔚。

      謝蟬下了馬車,沐浴著河畔和煦的暖風,覺得心頭舒暢。

      “我們今天來踏青?”

      她話音剛落,青陽牽著一匹馬走上來。

      謝嘉瑯朝她伸出手:“來,今天教你騎馬。”

      謝蟬愣了一下,謝家小娘子都不會騎馬,平時出門坐車。

      謝嘉瑯以為她害怕,“沒事,今天只是試試。”

      停頓一下,道,“團團,以后要去很多地方,你得學會騎馬。”

      謝蟬看著他的手,心里百味雜陳,笑著點頭:“哥哥,我學!”

      沒有想到,這一世教她騎馬的人,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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