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的車隊,緩緩地駛出了儋州城的地界,這一次他的路線非常的詭異。
按照路程圖來說,出了儋州城直向下邊走,也就是往南邊走就會路過衢州境內,到達江南,若是一路向西,則是路過滄州境內,直接進入滄州城的范圍之內,而向北進發則是路過水路到達沙洲的境內。
可是范閑偏偏走了個西北方向,隨意的一拐可能要么就是進入了滄州城,要么就是進入了沙洲城,這無論怎么走,都是范閑隨意之間的決定,所以旁人想要猜到范閑的想法,還是比較難的。
范閑就是故意而為之,他的想法非常的多,并且此時的范閑也在猜,猜測很多的東西,比如說長公主李云睿下一步的動向,還有其他的情況,在得到情報之前,范閑并不會輕舉妄動。
一行車馬走到了郊外的一個酒樓前面停下了。
酒樓并不是破敗的樣子,從外觀看去,里面應該還算是比較舒適的,外面有茶攤,提供路過的行腳商和趕路的人飲茶喝酒,吃肉劃拳。范閑等人的車馬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標志,所以旁人看過來,肯定是不知道范閑這一行人到底是來自何方,去向何處。
所以范閑等人也沒必要隱藏什么,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將車馬安頓好之后,高達給了馬腳房的老奴一些錢,給了上等的馬飼料,幾人收拾好東西,將貨物搬了進去,范閑帶人這才走下了馬車。
幾人陸陸續續進入了酒樓,發現這酒樓才是真的不一般,里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竟然一時之間和抱月樓的景象有些差不多,不過這里顯然不是青樓,只是人聲鼎沸而已。
范閑帶著范若若、曲涵、王啟年和高達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其他的人則是分居旁邊而坐。
滿滿三張桌子被范閑等人坐滿了之后,范閑這才喊道,“小二!”
“來咧您吶!”一個火急火燎的人跑到了范閑的面前,這小二頭戴著一頂帽子,肩膀上披著一個毛巾一樣的擦拭布,一過來趕忙給范閑等人將面前的桌子擦拭了起來,邊擦拭邊問道,“幾位客官,來點什么啊?咱們小店的特色絕多,有滄州的野鹿,儋州的魚肉,沙洲的桂花酒,還有京都城的佳釀,您看您幾位來點什么?”
范閑則是隨便喊了點沙洲和滄州的熟食,并不想吃野味,又要了幾壺酒,這才語給其他的三桌人也上同樣的菜色。在小二緩緩向后走了過去的時候,高達和王啟年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這是黑店吧。”高達低聲的和范閑說道。
范閑平穩的喝茶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的舉動他,他緩緩的將茶水放下之后,這才說道,“我們已經被盯上了,不出所料,馬應該動不了,他們下了瀉藥。”
說罷之后,他忽然喜悅的轉了轉頭,看似是要和范若若說些什么,實際上是環顧了一下整個酒樓,觀察酒樓的環境布局。
酒樓三層高,有吃喝的,有耍錢的,有住店的,顯然這酒樓,二三層都是可以住人的,上面也有吵鬧聲,但是聲音并不是很大,范閑聚精會神的聽著,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隊人油水是真的厚啊,掌柜的!”說罷聲音直接傳入了耳朵之中,范閑分不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但是他明白,說話的定然是店里面的伙計,但并不是剛才那個店小二。
“嗯。”一個中年的聲音傳了出來,底氣十分的硬朗,他低著頭說道,“這一隊人的武裝還是十分精良的,但是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接應的人,馬車我也看過了,人坐了一車,后面的兩個馬車皆是貨物,看來帶的東西也非常的多,應當能盤個好價錢出手,今晚上就找主,入了夜行動。”
“是,掌柜的,我這就去聯系賣家,他們若是不住店怎么辦呢?”另一人問道。
“這我早就想好了,門口的馬農已經將他們的馬吃的飼料之中,加了些料,等他們吃完了這頓飯,就會發現馬已經行不了路,拉稀拉肚的馬匹是查不出來原因的,畢竟讓馬匹出現問題的原因有很多種,所以他們不會有任何的感覺,既然馬不能動,所以只能在我們店里面休息,這樣一來,我們不正是有了動手的時機?”說話的人哈哈大笑,“這個買賣抽點銀子,我們又不怕什么,況且這一段時間儋州城的山匪已經被完全被占據挖空,既然這么大事兒發生,這些行腳商和貨運的差事當然以為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動手,我們來一個反其道而行之,豈不是讓對方正中我們下懷?”
“還是掌柜的高明,眼力勁是真的足,一來之后立馬就能看出對方的實力和車馬上的東西,還能直接看出對方的實力如何,光是這點眼力就不是旁人能夠足及的地方,看來我等還要繼續和掌柜的學習啊。”一人拍著彩虹屁說道。
“哈哈哈哈。”那掌柜的大聲的笑道,“若是如此,你還是不夠實力,你可能看出那領頭之人是什么人嗎?”
“領頭之人?掌柜的說的是那錦衣少年?帶著左右二女的俊俏公子嗎?”另一人問道。
掌柜的點了點頭,“你們看他是為何人?”
先前一人沉默了片刻,笑道,“我認為只是一個二世祖罷了,帶如此多的女眷,定然是擔心路途寂寞,恐怕是家中命不可違,出來送貨,興許是要結婚的某個城中高官之女的聯誼所準備的,看這面相,也不是個長命的人。”
幾人大笑,接著那掌柜的又問道,“你來說說。”
“我的看法則不盡相同了,我認為此人乃是春闈高中的學士,分配完畢之后返鄉做官,車隊并無標識,則可以看得出來此人行事低調,并且從身邊的兩個女子可以看出,此人雖然怕惹事,但是仍然色迷心竅,我們可以從這一點入手,晚上配合買主,攻其不備。”另一人道。
那掌柜的大笑道,“說的不錯!”
“掌柜的你來說說,
此人到底是何人?”一個從來沒有說過話的聲音問道。
那掌柜的則是笑道,“此人乃是官場之人不假,并且此人物力還是有一定能力的,他進入我們酒樓的步伐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我想差不多是有一定境界的人,但是實力并不算高。”
“況且,此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的高,你看他的護衛并不是我見過的那般達官貴人身旁的護衛,貼身的其中竟然還有一個是沒有帶刀的,你可知道沒有帶刀的護衛是官員之中護衛最為低等的人?”掌柜的笑道,“況且那些護衛穿的也都不是高檔的虎衛所穿著的金盔銀甲,或者是銀盔銀甲,這樣的護衛并不是高等官員享用的,所以我斷定,此人并不是狀元郎,或許也就是個探花榜眼而已,去做下等地的父母官。”
“掌柜的所極是,我聽聞儋州城的知府大人似乎被抄了家,這人可能就是要去儋州城任知府的人。”另一人忽然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自信的笑著。
范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聽力,睜開了眼睛。
這幾個人看來做的買賣是挺有意思的買賣,范閑聽了幾句,感覺這些人就是要將自己賣給周遭的人,但是到底要賣什么,怎么個賣法,范閑并不知道,只得是等著晚上看了,畢竟現在范閑想走也不可能的了。
“大人,我感覺不對勁。”王啟年低聲地說道,“那店小二肩膀上的那條毛巾下面有血跡。”
這一聲說完之后,二女全部都震驚的看著范閑,她們不可思議的表情寫滿了整張臉,可是范閑仍然穩如泰山的坐著,他沒有一丁點不自然的表情,面色淡然地笑著對桌上的人說道,“我都沒有慌,你們慌什么?吃飯。”
說著還沒等眾人反駁,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聲音,說道,“來了來了!您的三桌上菜咯!”
不只是一個店小二端著形形色色的菜上了桌,而是四五個人,看來這個店里面的伙計還是非常多的。
菜放滿了桌子,范閑看著桌子上的菜,想也沒有想,直接一筷子下去,吃了起來。
“大人!”
“哥!”
幾人著急了起來,但是仍然不敢露出聲色,聲音沒敢放得太大。
范閑左右看了看,鄙夷的笑道,“你們怕什么,現在若是把咱們藥倒了,還藥我們的馬不就是多此一舉了嗎?更何況,對方若是在菜里下毒,那這么多的客人怎么辦?若是這么多的客人都是他們的人,那他們何必在菜里下毒呢?這么多人,一人一巴掌都夠收拾咱們的了,所以他們沒必要在這菜里下毒。”
幾人看著范閑放心吃了進去,說是暗自驚訝也是正常的,可是范閑吃上并沒有什么問題,況且大家都知道,范閑是吃毒長大的,這菜里有沒有放毒,他當然能感覺得出來,若是有毒,范閑肯定不會讓眾人去吃的。
這一次,曲涵再次對范閑更加的仰慕了,面前這個少年表現出來的是不同于這個年齡的穩重,而且心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測,最重要的當然并不只有這些,而是面前的這個人敏捷的思考能力,他對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判斷出危險的深淺,然后做出相應的判斷,并且能夠直接拿出一個應對的方案,這個少年做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樣的統籌能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