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打算。”五竹說道,“這一段時間在京都。”
“我預感不是很好。”范閑想到這一段時間,自己確實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興許二皇子接下來還是要有動作的,畢竟這一次雖然沒有波及到他,但是仍然急于了重創,若是對方開始反擊,他不能夠掉以輕心,想到這里,范閑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留在京都,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你有事情?”五竹的表情,進屋以來一次沒變過,但是聽到范閑這么一說,臉色變了些許。
范閑點了點頭,“只是感覺不好,總之這一段時間,你還是不要亂走了。”
范閑說完這句話,嘆息了一聲,他已經開始變得謹慎了起來,想起當初剛來到京都時候的自己,還不是這個樣子的,時光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現在的范閑,穩當了許多,他不再是一個人站在這京都城內,他還有父親范建,有若若,有婉兒,還有身后的王啟年,高達,五竹。
很多很多的人讓他不能再隨心所欲下去了。
……
范閑悵然著站在院
子里面,他似乎對這個慶國內在的腐朽,仇視了起來,想一想二皇子和太子的行徑,在郭攸之曾經的每一次春闈之中都顯得那么簡單,那么順理成章。
到底有多少個像是鄧子越那樣的年輕人,懷揣著強大的夢想走入京都城內,可是最后又被現實將那美麗的夢想砸成了一片一片的殘渣,他們沒有錯,但是他們卻承擔了他們承擔不了的錯誤。
這個時候,范閑站在監察院外自己母親在創立監察院時曾寫下的石碑旁邊。
緩緩地蹲下,細細地看去。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
“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
“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
“尊法如仗劍,破魍魎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禮儀,守仁心。”
“不以錢財論成敗,不因權勢而屈從。”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
“危難時堅心智,無人處常自省。”
“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凡生于世,都能有活著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亦有幸福的權利。”
“愿終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無貴賤之分,守護生命,追求光明,此為我心所愿。”
“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范閑悵然,“這一切太過艱難,我還是不想繼承你的夢想,我仍然沒有這樣的勇氣,我……我還是只想好好活著。”
可是在說完這些話之后的范閑,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個人一個人的影子。
被權勢壓迫,被算計的滕子京,慘死在自己面前,他奮力的想要抓住范閑的衣角,可是范閑距離他很遠,遠到他伸手想去抓滕子京,可是卻怎么都抓不到。他只是想好好活著,他有什么錯?
浮現出了跪在他面前的沈重,胸口被長槍刺穿,他左手抓著北齊那一直都不合身的官服,右手抓著一把長劍,死死的盯著范閑,“揚我北齊國威!若是北齊能輝煌天下,我沈重!死不足惜!”
他只不過一腔熱血為了北齊,他有什么錯?
浮現出了咳嗽的莊墨韓,背影在范閑的面前,最后心力交瘁,爬在了還沒有做完最后批注的《半閑詩集》面前,他只不過是想救出自己的弟弟,他有什么錯?
那大火燒干滕子京的庭院,若不是范閑早一步預料,她們又犯了什么錯?
站在北齊拿著刀槍指著自己同國子民的叛軍,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他們又有什么錯?
“我似乎知道,為什么你會死了。”范閑喃喃得說道,“我也似乎知道了你看到了什么,你在想盡力的改變什么,可是我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力量,竟然會如此薄弱。”
“我不知道我能在這條路上走多久,但是我能看到,我能聽到,那些因為不甘心,因為不平等,因為權力,因為錢財死了的人,在憤怒的吶喊,在狂妄的呵斥!”范閑皺著眉,他從來沒有這么痛苦,也從來沒有這么輕松。
一個春闈,結束了,那下一個春闈呢?
范閑轉過頭看著青青的草地,在這塊破舊又沾滿了灰塵的石碑面前,顯得那么地蒼白無力。
“大人!”就在范閑思緒萬千的時候,王啟年跑了過來。
范閑轉頭看去,“怎么了?”
“大人……”王啟年看出了范閑的不對勁,當即趕忙準備轉頭回去。
范閑坐在地上,叫住了他,“你在監察院一處也沒有個什么正經差事吧?”
“啊……哈哈哈,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
“以后這塊碑交給你了。”范閑指了指身后的石碑,“擦干凈它。”
揚長而去。
王啟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碑。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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