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們的經驗,他們的智慧,便不再僅僅依靠口耳相傳,而是能夠被記錄下來,流傳千古。”
“我曾見,他們之中有賢者,鉆木取火。”
“自此,他們便有了光與熱,驅散了黑暗與寒冷,亦能將生食變為熟食,擺脫了茹毛飲血的境地。”
“我還曾見,他們為避風雨,構木為巢,為抵野獸,結網為罟。”
“他們會制作陶器,用以盛放食物與清水;他們會辨識草藥,用以療愈傷痛與疾病。”
“道兄,你可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們每一個個體的死亡,都不會讓這個族群的智慧有所減損。”
“后人可以站在前人的肩上,看得更高,走得更遠。”
“他們的力量,不在于個體,而在于整個族群的延續與積累。”
“他們或許孱弱,可他們的數量,卻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繁衍壯大。”
“如今雖只偏居一隅,可假以時日,他們的足跡,必將遍布整個洪荒大地。”
“星星之火,看似微不足道,可一旦成了燎原之勢,便是那參天巨木,也要為之化作灰燼。”
“這份心性,這份韌勁,這份智慧,難道還不值得我輩敬佩么?”
鎮元子聽完這番長論,久久未曾語。
他那雙看慣了桑田滄海的眼眸,此刻卻只是凝視著面前這位相交了無數元會的老友,眉頭間的川字,非但沒有解開,反是愈發深鎖了。
半晌,他才重重地擱下茶盞,盞底與石桌相碰,發出一聲悶響,在這清幽的觀中,格外突兀。
“賢弟,你這番話,聽著確是新奇。可在我看來,卻都是些鏡花水月,當不得真的。”
他搖了搖頭,那神情,與其說是駁斥,不如說是一種深切的擔憂與憐憫,“你說他們能傳承,能創造。這我不否認。可這又有何用處?”
“不錯,他們是創出了文字,可一陣洪水,一場大火,便能將他們所有的竹簡木刻,盡數化為飛灰。”
“他們那點可憐的智慧,如何與我輩神祇烙印于元神之中的大道真相比?”
“不錯,他們是鉆出了火光,可那凡火,于我等修士眼中,與螢蟲之光何異?”
“莫說遇上真正的三昧真火,南明離火,便是一頭稍有些道行的精怪,一口妖風噴出,也能叫他們百里之內,再無半點火星。”
“至于那些陶器草藥,構木結網,更是小兒之戲,不值一哂。”
“賢弟,你莫要忘了,此地是洪荒,不是你那心中構想的安樂鄉。”
“在這里,一切的道理,最終都要歸于一個力字。”
“神通不及,道行不高,任你有經天緯地之才,任你有萬古不滅之志,終究不過是強者的食糧,是量劫之下的飛灰罷了。”
“你看那巫族,生來便能駕馭風雷水火,肉身強橫,可與法寶爭鋒。”
“他們何須文字?他們的傳承,便是血脈中的力量!”
“你看那妖族,漫天星辰皆為其助力,吐納之間便可移山填海。”
“他們何須鉆木?他們的神通,便是與生俱來的權柄!”
“他們才是如今這天地間真正的主角。”
“人族?哼,不過是女媧娘娘成圣的器具,是圣人棋盤上,一顆不起眼的閑子罷了。”
“賢弟你將心思放在他們身上,豈不是本末倒置,舍本逐末了么?”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