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太白金星,這位天庭的老好人,顫巍巍地,用手撐著冰冷的白玉地磚,緩緩地直起了身子。
周遭的仙官們,這才如夢初醒,一個個手腳發軟,面色蒼白地,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人人皆是垂著頭,不敢語,連彼此對視的勇氣都失了。
方才那一眼,已耗盡了他們畢生的心神。
“道祖......以身合道......”
一位年輕的仙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他的眼神是空洞的,還未從方才那終極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他這一聲,引得周遭不少人,皆是心有戚戚。
在場的仙佛,并非人人都曾親歷過那個古老的年代。
如燃燈古佛這般的,是親身在紫霄宮前,恭送過道祖。
那份記憶,早已烙印在他的道心本源之上,故而他才會有那般失態的舉動,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可對于絕大多數后世的仙人而,“道祖合道”,只是典籍之中一句冰冷神圣的記載,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
今日,借著這樁荒唐的公案,他們卻有幸,或者說是不幸,親眼見證了這奠定三界秩序的,最根本的一幕。
那種沖擊,無法用語來形容。
先前那紫霄宮中走出的三千大能,已是讓他們覺得自家那點修為道行,不過是滄海一粟,可笑得緊。
可當道祖現身,出法隨,身化天道的那一刻,他們才真正明白,何為云泥之別。
不,連云泥之別都算不上。
他們與那三千客,是云與泥。
而那三千客與道祖,則是泥與“道”本身的區別。
那已不是修為高低,神通大小所能衡量的差距了。
“原來......原來這便是圣人之上......”
有仙官長嘆一聲,聽不出是敬畏還是絕望,“我等窮盡一生,所求者,不過是那混元大羅之果,能得一圣位,便是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可道祖他老人家,卻早已走到了那條路的盡頭,甚至......甚至自身化作了那條路。”
這番話,說出了所有修行者的心聲。
但凡踏上仙途者,誰人心中沒有一個成圣的夢?
那是所有掙扎于紅塵苦海,與天爭,與地斗,與人斗的生靈,最終極的理想。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萬劫不磨,永恒自在。
這是圣人。
可今日他們所見的,卻遠在圣人之上。
圣人是代天執道,說到底,還是在“天道”這個規矩之下行事。
而道祖,卻是那個制定規矩,并且最終將自身融入規矩,化作了規矩本身的存在。
從今往后,他無處不在,亦無處可尋。
三界之內,一草一木的枯榮,一飲一啄的因果,皆在他所化的天道之中運轉。
這份境界,這份胸懷,這份偉力,早已超出了眾仙神所能理解的范疇。
楊戩立于一旁,那第三只神目之中,清光流轉不定,他那張素來冷峻的面容上,此刻也寫滿了沉思。
他心中想的,卻比旁人更多一層。
圣人非量劫不出。
此,既是約束,亦是保護。
老師曾,圣人之下皆為螻蟻。
可今日一見,方知圣人在天道之下,亦不過是更為強大的棋子罷了。
道祖合道,便是為這盤棋定下了最終的規則。
從此,圣人亦不可隨心所欲,否則,便是與整個天道為敵。
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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