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將父母護得更緊了些,看著眼前這兩個寶相莊嚴的僧人,只覺得他們比那些滿臉橫肉的家丁,還要可憎百倍。
“說來說去,還是要動手。”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猩紅再起。
“既如此,便沒什么好說的了。我只問一句,你二人當真要為虎作倀,助那惡人,攔我一家生路?”
那老法師聞,竟是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倒顯得愈發冰冷。
他將手中那串念珠緩緩捻動,不疾不徐地道:“施主,你這話又是說錯了。”
“貧僧與劣徒,受這張主簿之邀不假,卻非為與他同流合污。我佛門行事,有小慈悲,亦有大慈悲。”
“眼見你父母受苦,出手搭救,此乃小慈悲。然你心性未定,戾氣纏身,今日能為救父母殺這數十人,他日便能為一已之私,屠戮百千生靈。”
“若放任你這等心魔深種之輩行走于世,必成三界禍胎。貧僧今日將你鎮壓,以佛法度化,看似無情,實則是斷了你未來無邊殺孽的根源,救了那千千萬萬本該死于你手的無辜之人。這,方是真正的大慈悲。”
他身旁那年輕法師聞,亦是雙手合十,接口道:“師父所極是。你殺心已成,魔根已種,若再不回頭,便是萬劫不復。”
“我師徒二人今日出手,非是害你,正是救你。你當知我等一片苦心,速速束手就擒,隨我等回山,靜誦黃庭,或可消解你這一身罪業。”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大慈悲!好一個一片苦心!”陸凡怒極反笑,“我只問你,我父母被囚于井下,受那酷刑折磨之時,你們的大慈悲在何處?這張主簿謀財害命,草菅人情之時,你們那能救千千萬萬人的大法力又在何處?”
“你們的慈悲,便是要我眼看父母受苦,自已引頸就戮?你們的解脫,便是要我拋卻人倫綱常,去做一個無知無覺的石頭人?這般佛法,不學也罷!”
那老法師面色一沉,知他已是油鹽不進,便不再多。
“癡兒冥頑不靈,既是如此,貧僧也只好行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了。”
話音未落,他手中那串念珠已然脫手飛出,在半空中陡然漲大,化作一百零八顆碗口大小的金色寶珠,分列八方,結成一座玄奧陣勢,當頭便朝著陸凡罩了下來。
那年輕法師亦是口中念念有詞,自袖中取出一只銅缽,迎風一晃,那缽盂也變得如同一口小缸,發出嗡嗡的梵音,朝著陸凡攔腰撞去。
陸凡只覺得周遭空氣一緊,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那一百零八顆念珠之上,皆散發著一股宏大莊嚴的法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雖得了上清妙法,一身法力雄渾無匹,可終究是得了傳承,未經修煉,更不曾學過任何對敵的法術神通。
此刻一身的法力,便如那山崩海嘯,雖則勢大,卻全無章法,只曉得一味地橫沖直撞。
他大喝一聲,將體內法力盡數提起,雙拳齊出,硬生生地朝著那當頭壓下的念珠陣轟了過去。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氣浪翻滾,塵土飛揚。
那一百零八顆念珠結成的大陣,竟被他這毫無章法的一拳,打得光華亂顫,險些當場潰散。
可他自已亦是不好受,只覺得雙臂劇震,虎口開裂,一股沛然巨力反震回來,震得他氣血翻涌,蹬蹬蹬連退了數步。
還未等他站穩,那年輕法師的銅缽已然到了近前。
陸凡只得側身避讓,那銅缽擦著他的肋下飛過,雖未打實,可那缽盂上附著的法力,立時便在他肋下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傷痕。
他一咬牙,挾著滿院的血氣,直撲那老僧而去。
擒賊先擒王!
怒火攻心之下,生死關頭,那原本在他體內涇渭分明,時而沖突的兩股力量,竟是被這股決絕的意志強行糅合在了一處!
上清仙法之清圣,殺生妖力之暴戾,水火不容的兩股洪流,此刻竟是齊齊奔涌而出,全無半分阻滯!
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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