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自那玄妙的境界中回過神來,只覺得周身都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泰。
自當年從朝歌逃出,爆發極大力量強殺李法師之日起,因經脈俱損而時時發作的錐心之痛,此刻竟是蕩然無存。
他內視已身,只見那些原本枯萎斷裂的經脈,此刻竟都變得堅韌寬闊,其間有法力緩緩流淌,充滿了生機。
他曉得自已是遇上了天大的機緣,得了仙人點化。
只是他一介凡夫,哪里知曉圣人二字的分量,更不知曉那一部《上清大洞真經》在三界之中,是何等石破天驚的傳承。
不及細細體味這脫胎換骨的妙處,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燃燒。
回家!
回朝歌!
救爹娘!
他朝著仙人消失的方向重重叩了三個響頭,便起身下山。
這一路,他只覺得身輕如燕,足下生風。
山川河流在他腳下飛速倒退,竟是有縮地成寸之妙。
往日里需跋涉數月的路程,如今不過幾日便已走完。
當那巍峨的朝歌城墻再度出現在眼前時,陸凡卻停住了腳步。
城還是那座城,可城中的氣象,卻全變了。
記憶里,他離家之時,朝歌雖也繁華,卻透著一股堂堂王都的厚重與規矩。
可如今,遠遠望去,城中竟是處處張燈結彩,靡靡之音隨風飄來,便是白日里,也能嗅到那股子酒色財氣混合而成的味道。
往來的行人,臉上少了那份安居樂業的從容,多了幾分惶惑與麻木。
那是一種繁華到了極致,即將腐爛的味道。
他想起自已離開時,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牽著弟弟,背著妹妹,一家人雖遭了難,卻還齊整。
如今回來,他已是長成了大人的模樣,卻只剩下孑然一身,手足皆喪。
未到朝歌時,他歸心似箭,恨不能肋生雙翼。
可真到了這城門口,心中那股子近鄉情怯,卻化作了千斤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該如何對爹娘說起,弟弟妹妹的死?
他該如何解釋,自已這一身的變故?
他在城門外徘徊許久,直到日頭偏西,才終于鼓起勇氣,混在人流中,走進了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城中的景象,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
當街便有醉酒的權貴縱馬行兇,官兵見了,非但不攔,反倒在一旁喝彩助威。
路邊的百姓,一個個面有菜色,眼神里滿是麻木與畏懼。
陸凡一路走,一路問,打聽著當年陸府舊事。
他不敢暴露身份,只說是當年受過陸家恩惠,聞聽陸家遭了難,特來探望。
街坊鄰里聽聞是有關陸家,皆是避之唯恐不及,連連擺手,不愿多談。
最終,還是在一個巷子深處的小茶館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見他形容懇切,不似歹人,才悄悄將他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將當年的事說了個大概。
“后生,你可是來晚了。陸家,早就沒了。”
“當年那張主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說陸家夫婦是妖邪所化,在朝歌城中害人。他請來了一位大法師,在陸府門前設下法壇,做了一場好大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