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跟著幾名同樣衣著不凡的隨從。
城墻下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
當看到盧璘站出來,振臂高呼,許下承諾時,年輕貴公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盧璘?”
搖著手中的折扇,貴公子慢悠悠地開口。
“江南道案首,好大的名頭。”
“可惜,說到底,還不是個小小秀才。”
貴公子轉頭,看向身旁一名隨從,玩味地問。
“你說,等他拿不出糧食的時候,底下這群賤民,會怎么對他?”
隨從諂媚的躬身笑道:“公子爺,到時候,都不用您吩咐,這群餓瘋了的災民,就能把他撕成碎片。”
“哈哈哈哈!”
貴公子發出一陣大笑。
“那就有意思了。”
“傳我的話下去,城中所有糧鋪,即日起,一律不準對外售賣一粒米。若有違者,直接封店抓人。”
“我倒要看看,這位名動京都的盧案首,要怎么變出糧食來,兌現他的承諾。”
.....
半畝園內,殘荷聽雨,本是雅致清幽之地,此刻卻氣氛凝重。
黃觀看著盧璘,長嘆一聲:“琢之,你剛才沖動了啊!”
見盧璘不為所動,黃觀臉上滿是憂色,繼續說道:“我知道琢之你是好心,可現在臨安府城內的情況,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糧食的。”
另一位自強社的生員張勝,脾氣素來火爆,此刻更是滿臉怒容,一拳砸在石桌上。
“何止是買不到!那群天殺的糧商,簡直喪心病狂!”
“他們囤積居奇,每日只放出一點點糧食,城里的糧價,今天已經漲到八兩銀子一石了!這群畜生真該千刀萬剮!”
盧璘聞,眼皮子跳了一下。
八兩銀子一石?
自己上次來臨安府時,上好的精米,也不過七八百文一石,連一兩銀子都不到。
短短時日,糧價翻了十倍不止。
另一名叫李楓的生員補充道:“不僅如此,他們還到處散播謠,說什么運河淤堵,漕運三年不通,又說北境戰事吃緊,朝廷要加征遼餉,搞得人心惶惶,城中百姓只能高價買糧!”
盧璘皺起了眉:“朝廷的賑災糧呢?上塘河決堤,這么大的事,朝廷不可能沒有反應。”
“賑災糧?”
張勝聞更加怒不可遏,冷笑一聲:
“是有賑災糧,可還沒到百姓手里,就被人以押運途中受潮,霉變損耗為由,暗中扣了。
“轉手就賣給了城里的四大糧商!”
這是官倉里的碩鼠,和外面的豺狼勾結到了一起啊!
盧璘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到底是哪些人?”
“明面上,是‘豐裕號’、‘德昌隆’、‘永盛和’、‘廣源泰’這四家米行。”
黃觀接過了話頭:“這四家,壟斷了臨安府八成以上的糧食生意。至于他們背后站著什么人,就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
盧璘聽過這四家米行的名頭,在整個江南道都赫赫有名。
是臨安府城內根深蒂固的龐然大物,幾乎每個臨安府的百姓,都離不開與它們的交易。
“我知道一個!”
一個消息頗為靈通的生員憤憤不平地開口:“府衙里負責發放米帖的錢谷師爺,鄭汝明!這個黑了心的王八蛋,就是這次的主謀之一!誰不知道那豐裕號的東家,就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
“官商勾結,沆瀣一氣!其實剛才那位兄臺說得沒錯,不把這米價打下去,光靠我們自強社這點錢糧去賑災,不過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
另一位生員長嘆一聲,滿臉的無力:
“可憑我們幾個窮書生,如何能做到?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四座糧門外的米價牌,一日三換。昨天還是斗米百文,今天早上漕船遲到的消息剛一傳進城,那牌價就直接跳到了一百六十文!”
眾人你一我一語,將臨安府如今的局面,血淋淋地鋪在盧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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