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考畢的鐘聲落下,盧璘再次交卷。
他依舊沒有離開號舍,繼續閉目調息,等待著最后一場。
一個時辰后,考場內再次響起鐘聲。
第三場,開始。
半空中,第二場的考題緩緩散去,一行行血色字跡,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映照半空。
“昭寧三十年春,妖蠻攻破鎮北城,十萬邊軍覆沒,鎮北城淪為煉獄,一月之內,妖蠻連破五關,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欽天監紫薇帝星黯淡,文廟圣像流淚,天下書生才氣滯澀,妖氣直指京都。
妖蠻破關,山河染血,狂瀾既到,儒生何以振國。”
題目出現的瞬間,整個考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考生都呆住了。
這不是引經據典的策論,也不是考驗義理的經義。
這是時務戰詩詞。
更是將整個大夏王朝正在面臨的危局,直接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是模擬,不是假設。
盧璘看著那一行行血字,臉色無比凝重。
想起了生死不知的少爺,想起了龐盛將軍,想到了鎮北城中那數十萬被屠戮的百姓。
想到妖蠻鐵騎正長驅直入,兵鋒直指京都。
想到這些,盧璘只覺胸口堵得慌。
一股難以抑制的郁結之氣,在胸中激蕩。
狂瀾既到,儒生何以振國?
盧璘心有所感,提起筆,飽蘸濃墨。
“《從軍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寫完最后一個字,盧璘停筆,閉上雙眼。
胸中那股郁結之氣,隨著這首《從軍行》傾瀉而出。
……
與此同時
文光閣內。
魏長青和幾位考官,已經將第一場的所有考卷審閱完畢。
“盧璘此卷,當為甲上,諸位可有異議?”
魏長青將盧璘的卷子放在最上面,轉頭詢問其他考官的意見。
“毫無異議。”
“此等文章,便是放在會試,亦是上上之選。”
“老夫閱卷數十年,未曾見過如此才氣縱橫的開篇。”
幾位考官紛紛點頭,對這個結果沒有任何異議。
魏長青點了點頭,示意衙役將第二場的考卷呈上來。
一名考官接過卷子,隨口感嘆了一句:
“第二場考題,天道與人心,此題看似尋常,實則最難出新意。”
“不錯,不是空談天人合一,便是陷入性善性惡的窠臼,能將其中矛盾闡述清晰者,百中無一。”
魏長青沒有說話。
他對盧璘寫過的那篇《圣策九字》早已爛熟于心,知道盧璘對儒家修身工夫的理解,遠超常人。
這道題對別人來說是難,可對盧璘而,或許并非如此。
魏長青倒是很期待,盧璘又會給出怎樣的回答。
只可惜,這一次運氣似乎沒那么好。
一連閱了十幾份考卷,魏長青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些考卷,大多流于表面,要么片面強調人性本善,忽略現實,要么夸大人性之惡,否定向善的可能,論證粗疏,毫無新意。
看得人昏昏欲睡。
魏長青放下手中的筆,揉揉眉心,正準備略作休息。
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從身旁傳來。
“妙!太妙了!”
只見一名老考官捧著一份考卷,激動的手都有些發抖,滿臉漲紅。
“這等破題之法,當為甲上!”
“而且對我儒學核心的性善論與工夫論有極深的掌握,難不成是大儒親傳弟子不成?”
魏長青聞精神一振,立刻來了興趣,快步走到那名考官身后,朝著考卷上看去。
只一眼,他的呼吸便停滯了。
“天以陰陽化育萬物,故‘有物有則’;人以私欲蔽其本心,故‘惟危惟微’。然則《學》‘格物致知’,《子》謂‘求其放心’,正為去人欲以全天理。是知天道不欺,人心自擾;克己復禮,則危者安、微者著矣。”
這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