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雙眼赤紅,死死盯著來來往往的獄卒。
有家破人亡的賭徒,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也有因貪墨被抄家的官員,麻木地靠著冰冷的石墻,雙目空洞。
咒罵聲、哭喊聲、鐵鏈拖地的摩擦聲,此起彼伏。
而走廊深處,最深處的一間牢房,卻異常安靜。
牢門緊鎖,與其他牢房并沒有不同。
里面卻不見尋常囚犯的癲狂絕望。
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盤膝靜坐在鋪著干草的石床上。
他眉清目秀,衣衫雖有褶皺,卻依舊干凈,即便關在監牢深處,呼吸仍舊平穩。
這時,幽暗的走廊深處,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一個獄卒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領著一個身著官袍的中年人,停在了這間安靜的牢房門前。
“大人,此人便是盧璘。”獄卒躬身介紹。
牢門內的盧璘聞,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了一眼門外的中年人,隨即又輕輕合上了眼,一點也不意外。
這幾日,一波又一波的人前來。
有拍著桌子厲聲審問的,有拿著各種刑具威嚇的,也有循循善誘,許諾自己能免死的。
方式盡管不同,但目的相同。
都是逼迫自己承認府試第二場寫出的《滿江紅》,是受了柳閣老的指使。
門外的中年人見盧璘這般無視,不配合的態度,不但不惱,反而發出一聲輕笑,主動開口自我介紹:
“本官周硯,來自京都大理寺。”
“聽聞臨安府出了個十二歲便能寫下傳天下宏文的神童,心中實在好奇,便主動請纓前來。”
“見你一面,方知聞名不如見面,此等風骨,若是就此埋沒,未免太過可惜。”
周硯說著,示意身后的獄卒打開食盒。
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溫熱的好酒,被一一擺在了牢門前。
盧璘聞,緩緩睜開眼,心中微動。
看來,威逼不成,又換上懷柔的法子了。
“斷頭飯?”
周硯見盧璘終于有了回應,臉上笑意更濃。
同時心中對這個少年不免看輕了幾分。
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稍稍放低姿態,說幾句好話,便能讓他放下戒備。
“是不是斷頭飯,不在本官,而在你。”
“你那首《滿江含》,本官也看過了,當真是字字泣血,句句鏗鏘,拳拳報國之心,躍然紙上,實乃大才。”
“只是……”
話鋒一轉,周硯搖頭嘆氣,擺出一副惜才的口吻:
“這最后一句,終究是模棱兩可,容易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你還不知道吧,因為你這首詞,柳閣老如今在朝堂之上,處境可是相當不妙。”
盧璘聞淡笑,緩緩搖了搖頭。
“柳閣老是柳閣老,我是我。”
“《滿江紅》沒有被任何人影響,不用費盡心思借此和柳閣老扯上關系。”
盧璘開口先定下談話的基調,周硯的語陷阱對他沒起半點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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