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樓這個老登還在給他們施加精神壓力:“其實,以老夫來看,畫面中的過去未必不能成為吾等的過去。老夫記得寥少美的‘奪人所好’一旦失敗就會失去賢君?也就是說,他們將獲得賢君。若一切能在過去就被扭轉,過去與未來未嘗不能在一個世界重逢融合。諸君可有想過一個可能,百余年前平息戰亂,而今會是何等盛世?也許,死者可以生?”
他們的親眷都可以死而復生。
而他們會擁有一個健康圓滿平和的人生。
亂世掙扎的痛苦將會被完全撫平。
此一出,現場徹底炸了。
早就失去頭皮的魏城也感覺到了不存在的頭皮在隱隱發麻,他總覺得自個兒的叔父搞了什么大事。這場面要是失控了,真就完犢子。
他無奈勸道:“叔父,那是不可能的!”
還是那一句老話——
文心文士武膽武者沒幾個精神正常的。
哪怕是看著病情穩定的叔父,其實一直在發病狀態?魏城都不知道眼前如何收場了。
“也未必未嘗不可!”
兩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一道屬于魏樓,而另一道——
林風只覺得耳熟。
待看到對方的面孔,嘴角不斷抽搐,同時血壓也開始爆表,這不就是她離家出走在外漂泊的二兄林素?她上前一步:“你怎在這?”
林素道:“也不是我想,只是——”
他打了個響指:“這也是我的儀式。”
林風瞳孔驟然一縮:“至臻?”
林素的臉龐依舊年輕,只是比當年最后一面多了幾分滄桑成熟。他對林風道:“其實令德也不用過于緊張,魏侯的話也不無道理。規則之下,過去與未來也不是不能改變。”
林風想到了他的文士之道。
……叔父他心有所屬了?
畫面中的魏城聲音變得尖銳。
眾人此刻沒空去關心魏樓對誰心有所屬。
畫面也不管他們這伙人什么氛圍,兀自往下播放——叔侄倆私下談心,魏城鼓勵魏樓勇敢示愛,結果卻發現叔侄倆喜歡同一個人。
即墨聰看著這種問題上不太機靈的叔侄。
她知道,但她拒絕。
倒不是覺得叔侄倆哪里不好,而是:爾等年歲太小,若接受便有恃強凌弱之嫌。
畫面外的魏城眼眶火焰凌亂翻騰。
“你、叔父你——”
他從不知自家叔父對聰君也有思慕之心。
魏樓:“……”
現在明顯不是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畫面中出現一個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人。這個人出現在盟軍進攻之前,魏樓聽了侄子話大膽示愛被拒絕之后——那是個相貌極其有進攻性的陌生女人,不管是氣場還是修為都比女性文士第一人還要更強:可有興趣做個交易?
寥嘉大喜過望:“梅驚鶴?”
起初還以為是梅夢的前世。
不過一看她的修為便知她就是梅驚鶴。
天老爺!
他一眼就知道這就是他的大救星啊!
當看到過去的自己與梅夢交談,魏樓心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過,畫面中的自己并無此種預感。
畫面一轉,又是一片混戰戰場。
沈棠面對盟軍圍攻依舊立于不敗之地,季孫音帶兵過來救援還白撿了個便宜。許久未見的季孫音在離去前,問魏樓可愿與他回去。
此地尚有纏絲未了。
季孫音秒懂:前路坎坷,君侯勉之。
顧池敢用祈元良的良心發誓,季孫音絕對知道魏樓的念頭,并且縱容魏樓的偏心。魏樓哪里是纏絲未了,他分明是覬覦自家主上!
顧池怒道:“你是沒有自己主上嗎!”
魏樓:“我要的又不是主上。”
他要的是整個天下安定。
“百余年前安定下來,豈不是更妙?”
眾人此刻放棄一切涵養,全是鳥語花香的問候,恨不得這就將魏樓群毆打死,想要動手卻發現這片空間禁武!他們試圖接近魏樓,暴怒發現他周身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他們兩撥人分開了。魏樓絲毫不意外:“既然是主君之爭,自然不是在此地一爭高下……”
杜絕他們打起來也是一種拱火啊。
饒是秦禮也繃不住涵養。
“老而不死是為賊,你這賊子——”
任憑他們罵得再厲害,畫面也依舊我行我素播放,時間也一年一年閃過。大地之上,兵戈漸停。原先的貧瘠土地被金色麥浪覆蓋,凋零的城池日漸鼎沸喧囂,庶民干瘦臉頰浮現紅潤,麻木眼神也多了光彩。斗轉星移,歲月如梭,他們看到自家主君身著天子服飾,雙手捧著國璽,祭天酬神,告慰天地,建國“全惡”。
眾人:“???”
他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分心的。
只是——
“國號是什么?”
魏樓臉上的從容僵住了。
這個國號是誰取的?
其他人繃不住低頭笑場,唯獨褚曜祈善幾人笑不出來。他們同時想到當年山上,主上那幾句無心的笑談,其中一句成了如今的康國,而畫面中的“全惡”正是另一句的化身。
畫面中,公西風也更名為即墨風。
不多久就被冊立為儲君。
群臣對此也有反對,他們認為主君年輕,遲早會有自己的血脈骨肉,萬一哪天有了,占著儲君身份的即墨風多么尷尬?屆時還可能引發朝臣各自站隊互斗,但更多人默認了。
因為即墨風當儲君不影響他們利益。
畫面中的時間一年一年流逝。
褚曜等人的心也逐漸提起。
至臻儀式要公允,那么一些硬性指標就會絕對公平。畫面時間不停,他們猜測沈棠要在那里待滿足夠長時間,康國與全惡才能平衡。
可時間越久,越是讓人難受。
畫面還出現主上與魏樓君臣相得畫面。
你猜?
是為等人,對嗎?
我等誰?
等這天下的女子。
老登魏樓將視線轉回來:“只要建立新緣分,天長地久之下,自然能君臣兩不疑。”
顧池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畢生的詞庫都用了出來。
魏樓巋然不動,罵就罵唄。
但很快,破防的人變成了他。
原先健健康康的沈棠不知何故身體抱恙,她再怎么小心遮掩,還是沒瞞住。有一回在魏樓面前吐了血,她還調侃魏樓替她保守秘密,不然就殺人滅口哦。魏樓的反應大大超出了沈棠語氣:我問這是什么?你不是神嗎!
神怎么會有生老病死!
沈棠歪頭錯開一點:可我不是神。
五個字點燃魏樓這顆炮仗。
病情惡化極快,但沈棠依舊在有限時間替繼任者即墨風做好安排,諄諄教導,又與心腹臣子逐一談心。總結一下就是——即墨風是我孩子,待我去后,盼諸君善待她如待我。
來,讓姆媽看看你穿龍袍的樣子。
姆媽,何必這么急?
不急不行啊,我這些日子總覺得有人在喊我,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雜……
他們喊你,你就要應嗎?
林風脫口而出:“憑什么不能應?”
姆媽,拒絕他們!
林風的心險些沉到了水底。
禪位離宮后數月,沈棠一病不起。
彌留之際又與群臣一一托孤,唯二放心不下的便是還年輕的即墨風與更年輕的國家。
盼諸君善待令德如待我——
愛惜全惡如自己。
大行皇帝,不永天年。
老登魏樓面色鐵青,沒想到畫面局勢急轉直下,他不可置信看著失神,靠著即墨聰拉了一把才不至于癱軟倒地的自己:“廢物!”
與之相對,畫面外眾人長吁一口氣。
萬幸,虛驚一場。
“……還虛驚一場呢?指望你們,當真不行,還得是我。”梅夢的聲音從虛空傳來,她揶揄看著儀態盡失的群臣,“梅某今日也算立了大功,諸君來年記得給書院點表示。”
她的書院一定要壓過渠清!
魏樓:“你做了什么?”
她慢悠悠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這個“國”自然也可以是國君。
她似笑非笑看著魏樓幾人,輕描淡寫道:“梅某的文士之道,區區圓滿,自然不能跟卷入其中的至臻相提并論,但誰讓是同一場呢?自然也能互相影響,誰輸誰贏還兩說。”
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敢說是勝者。
寥嘉捂著心臟道:“真被你嚇死了。”
梅夢:“呵。”
沈棠睜開眼就看到眾人群毆寥嘉。
“建國這么多年,還能禍害我……”
沈棠也是萬萬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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