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曜跟在她身后:“受了傷。”
“傷勢重不重?”沈棠皺眉。
黃烈已死,剩下殘兵就成了散沙,逐個擊破不難,這意味著沈棠徹底折斷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沒了外部威脅,吳賢勢力經過此戰削弱,也對她構不成威脅。
他是死是活不再重要。
但畢竟是盟友,活著好點兒。
沈棠心思一轉便想了許多種利用策略。
褚曜:“傷勢不輕,但不危及性命。”
畢竟是武膽武者的體魄,尋常外傷經過簡單包扎,不出幾日就能痊愈。這次的慶功宴也是吳賢提議舉辦的,頗有討好自家主公的意思。褚曜等人自然沒什么異議……
說是慶功宴,其實也是初步劃分利益。
吳賢這邊也想弄清楚沈棠保存多少元氣,這關系著他究竟是吃點兒肉還是喝湯。他這么想也無可厚非,畢竟兩家結盟只是口頭上結盟,因為有共同敵人,不得不合作。
事后是和平還是其他,有待觀察。
吳賢也怕沈棠這個節骨眼掀桌子啊。
沈棠道:“性命無虞就好。”
她這會兒臟兮兮的,沾在衣服上的血跡早已干涸,在體溫、氣溫、灰塵、泥土多重作用下,醞釀出令人不適的腥臭。褚曜已讓人準備好干凈衣物和水,只等著她洗漱。
路過某處,沈棠一個眼刀甩過去。
故作兇悍地道:“你們還看?”
一個個都閑得沒事兒了嗎?
躲在廢墟陰暗處的一眾僚屬做鳥獸散。
時不時還能聽到一兩句嘀咕。
“無晦瞧著還真賢惠……”
“賢惠?不是慈父母?”
“難得見到主公這般孩童氣……”
沈棠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咬牙切齒。
她作為主公高大偉岸的形象啊!
借著月光,隱約看到人群混著個秦禮。
沈棠:“……”
為什么秦公肅也會在這里?
她將內心疑問說出口。
褚曜:“季壽那一聲嗓門太凄厲了。”
說句不吉利的,哭喪都沒有那么真情實感的,別說其他人,連褚曜都被嚇了一跳。估計秦禮也是聽到動靜趕過來的……
沈棠:“……”
她在內心默默給康時記了一筆。
“無晦,公肅他們的事情,我想趁著這個機會跟昭德兄坦白了。既然公肅和大義都托給我了,那他們現在就是我的人,總要有名份的,跟著吳昭德像個什么樣子?”
褚曜聽著歪了個頭。
原先平靜的嘴角有了波瀾。
主公這話,怎么聽著不是滋味?
這話是能這么說的嗎?
偏巧,沈棠不認為自己的說辭有問題,還在一個勁兒跟褚曜要意見:“只是我又有些擔心,現在坦白是不是趁人之危了?傳出去對公肅和大義名聲是不是不太好呢?”
褚曜:“……怎么個不好?”
沈棠皺眉:“怕外界詬病他們不忠。”
文人的筆桿子勝過槍劍。
褚曜略微沉思,給出一個中肯建議:“話雖如此,但此時不說的話,他們回去就不太好處理了。秦公肅等人遭受的不公,擱在哪里都是苦主,攤開了說,吳昭德反而不好說什么。畢竟是他們天海先對不住人。”
沈棠點頭:“那你再去探探公肅他們的口風,這事兒也要跟他們通個氣才好。”
雙向奔赴才是yyds啊。
褚曜深吸口氣,將腦海某個奇葩念頭輕輕拂去,叉手道:“必不負主公所托。”
沈棠將手放在他手上。
滿意道:“無晦辦事兒,我放心。”
褚曜:“……”
那種奇怪的既視感更加強烈了。
直到沈棠蹦跳著去洗澡,褚曜才揉著酸脹額角,認命去找秦禮。慶幸的是秦禮并未走遠,后者站在一處出神,連他靠近都沒發現。他的臉白得沒有血色,眼底泛著掩蓋不去的青黑,不知何時連眼角也添了細紋。
對常人而很普通,但文心文士有文氣護體,身體會保持盛年狀態很久,輕易不會衰老。秦禮的變化是種危險信號……
秦禮意識到褚曜的視線,愣了下。
輕聲道:“放心,只是一時的。”
靜養幾個月就能恢復元氣了。
秦禮都這么說了,褚曜也沒有多問。想想此前情形,吳賢大營也遭了重兵突襲,秦禮想必也付出了沉重代價才勉強保存幾分元氣。試問,有什么代價比壽數更寶貴?
“內里的虧空還是要靜養才能好,公肅也不要太費神了。”褚曜沒多拐彎抹角,而是單刀直入,“主公想在宴上跟吳公索要你和大義他們,只是此事還需要你們首肯。吾以為,此時不提,待回天海,本就元氣大傷的吳公更不會任由你們改投別處,你看如何?”
搶先占據道德制高點才能對人指指點點,宴上少不得秦禮出面,一唱一和配合。
秦禮還未說話。
褚曜以為他心中還有顧慮,勸道:“唯有吳公理虧,再有主公震懾,方能保證爾等親眷安全。只要吳公還想要體面,便要保證他們安全。公肅若有顧慮,盡可道來。”
秦禮口中溢出一聲嘆息。
“此事便依沈君吧,吾等家眷已經盡數安頓好了,吳公今晚不答應也得答應。”
褚曜脫口而出:“這么快?”
秦禮道:“幸得徐郡守相助。”
他跟徐解關系不算好,初期還稱得上惡劣。因為他深諳商賈本性,一早就看出徐解兩頭下注,紅杏出墻。一邊幫著先主公吳賢,一邊又與沈君暗度陳倉、眉來眼去。
這人遲早會成為大患。
秦禮性情耿直,幾次三番跟吳賢直徐解危害,甚至當眾與他爭吵,徹底得罪人。之后幾年,大義與徐解走得近,多多少少也緩和他倆的關系,但仍舊算不上友好。
未曾想,關鍵時刻卻是徐解出手。
秦禮,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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