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被巨大的沖擊和窒息感攪得一片混沌,過去幾十年的畫面卻無比清晰地炸裂開來!
那是勒勒車吱呀呀的聲響,帶著暖草香氣的微風。一只毛茸茸的幼犬,濕漉漉的舌頭帶著歡喜的熱氣,一下下舔舐著六歲扎哈爾稚嫩的臉龐。
他咯咯笑著,不顧腳踝可能被羊羔咬一口的威脅,追逐著那些踉踉蹌蹌、潔白如云的羊羔。
無邊無際的綠草地毯在腳下鋪展,天空蔚藍如洗,藍得像是長生天打翻了最純凈的顏料罐。
畫面瞬間支離破碎,化作莽莽西伯利亞遮天蔽日的原始叢林。
九歲的扎哈爾被父親粗糙的大手握住手掌,將那把沉重而鋒利的厚背獵刀塞到他手中。獵物腥膻的溫熱氣息噴在他的臉頰上。
父親低沉而嚴厲的命令刻入他的骨髓:“扎哈爾,盯著它的眼睛,喉嚨。這是熊瞎子啊你的獵物,切開它的喉嚨,像切開冰湖的魚那樣。”
十四歲,第一次跟著部落勇士的馬隊越過拒馬河那道不起眼的草灘界線。馬鞭抽過田壟,火焰舔舐著漢人的草屋屋頂。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農婦護著身后的糧袋,枯槁的手握著一根細弱的木棍徒勞地揮舞,嘴里含混不清地哭號著,不知是求饒還是咒罵。
扎哈爾手中的彎刀毫無波瀾地落下,就像他切過無數只野兔的喉嚨。
那脆弱的木棍連同老婦布滿溝壑的手臂一起飛起。
他看著那雙瞬間被痛苦和恐懼填滿、旋即失去光亮的渾濁眼睛,陌生的麻木感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頭。
旁邊兄弟們的狂笑和隨后的肆意掠取,縱火燒村,也點燃了他身體深處某種冰冷滾燙的東西。
十七歲的秋天,雨水帶著鐵銹般的腥氣。一座夯土的周人邊堡被攻破。
混亂中,一個衣衫被撕破、腹部高高隆起的女人蜷縮在墻角,雙手死死護住那孕育生命的部位,像一只待宰的、因寒冷而不斷顫抖的羊。
族叔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頭發將她拎起來,欣賞著她眼中徹底的崩潰,然后把那把帶豁口的彎刀遞到眼神還帶著幾分疑惑和不忍的扎哈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