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凱心中澄澈如鏡。
他清楚地知道,留在梁書記身邊意味著什么。
那是一條鋪滿鮮花的康莊大道,是無數人擠破頭都搶不到的青云梯。
楊煥然的暗示,梁書記的欣賞,都是實實在在的機會。
但他內心深處,那個渴望在廣闊天地間真刀真槍干一番事業、彌補基層經驗空白的念頭,卻愈發堅定。
這份機遇固然誘人,但他更想走一條自己選擇的,或許更艱難,卻更踏實的路。
就在這時,里間辦公室的門開了,梁書記和秦書記并肩走了出來,兩人的談話似乎已經結束,臉上都帶著深思熟慮后的沉穩。
何凱和楊煥然立刻停止交談,恭敬地站起身。
秦書記對何凱微微頷首,何凱會意,立刻跟上,與秦書記一道離開了省委大樓,返回省紀委。
回程的車上,氣氛安靜得有些異樣。
秦書記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一路無話。
何凱也從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高層召見和后續的談話中慢慢平復心情,專注地開著車,心中卻也在默默梳理和復盤。
回到省紀委大樓,何凱本以為今天這場風波暫告段落,正要去處理積壓的文件,內線電話卻響了,秦書記叫他去辦公室。
何凱立刻整理了一下衣領,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進書記辦公室。
秦書記已經坐在了辦公桌后,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何凱啊,坐!”
秦書記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語氣平和,“去省委之前,我征求過你的意見,關于你未來的工作安排,你當時表示,想去基層鍛煉。”
“現在我再正式問你一次,經過今天的事情,你的想法有沒有改變?是更傾向于留在省里,在更高的平臺上發展,還是依然堅持外放到基層去?”
何凱幾乎是不假思索,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書記,我的想法沒有變,我還是希望能到基層工作,從最基礎、最貼近群眾的地方干起,我覺得那里更能鍛煉人,也更需要年輕人去貢獻力量。”
秦書記聞,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關欣賞,有惋惜,也有一絲了然。
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哈哈哈哈哈,梁書記今天可是明確流露出對你的欣賞了,看得出來,他是真動了心思,想把你留在身邊培養,將來接楊煥然的班。”
“這機會,多少人求之不得,怎么,是不是覺得跟在我們這些老頭子身邊,規矩太多,太難伺候了?”
何凱連忙擺手,神情懇切地解釋,“書記,您千萬別誤會!能跟在您和梁書記身邊學習,是我莫大的榮幸!”
“我絕不是覺得領導難伺候,只是…只是我個人覺得,我的性格和志向,可能更適合在基層一線摔打錘煉。這是我深思熟慮后的選擇,請您理解。”
看著何凱真誠而執拗的眼神,秦書記知道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收斂了笑容,點了點頭,語氣變得鄭重,“好了,你的意見我清楚了,組織上會尊重并綜合考慮你個人的意愿。先去忙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順便,你去把徐守鳳主任給我叫過來。”
“是,書記!”何凱應聲退出了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辦公間,何凱立刻撥通了徐守鳳辦公室的電話,傳達了秦書記的召見指令。
然而,徐守鳳并沒有直接去秦書記的辦公室,反而是先腳步匆匆地拐進了何凱這里。
她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探詢,一進門就壓低聲音問道,“小何,書記突然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嗎?他…他跟你說了什么沒有?”
何凱心中明了,徐守鳳這是做賊心虛,擔心王文東的事情牽連到她。
他面上不動聲色,用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無辜的語氣回答,“徐主任,書記什么也沒跟我說,就是讓我通知您過去一下。至于具體什么事,我真的不清楚。”
徐守鳳顯然不信,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急切和暗示,“那你…剛才在書記那里,有沒有…有沒有提及我啊?”
看著徐守鳳這副緊張兮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何凱心里覺得有些可笑,但也更加確定了她在此事中的不干凈。
他繼續保持著一無所知的表情,搖了搖頭,“徐主任,您放心,我什么都沒說,而且,書記批評我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提及您,不過…”
他故意頓了頓,看到徐守鳳的心又提了起來,才接著說,“書記好像根本不相信,我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在清江擅自拔高談話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