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也沒有理會清虛子，目光更沒有在那寶珠上多做停留。
反而轉頭看向下方，看著那座因戰斗波及，而變得渾濁不堪的水池。
“道友……”
清虛子等了許久，都不見那位高手拿走寶珠，還以為對方不滿意。咬咬牙正準備拿出點東西，當做被救的謝禮。
可當他抬頭正準備開口之時。
忽然，吳天動了，他完全沒有理會清虛子，反而朝著下方水池一揮手。
嗡！
一道無形的力量落下，精準地轟擊在水池底部的某個點上。
那里，一個極其隱蔽、與地脈水眼融為一體的天然禁制，應聲而破，發出琉璃碎裂般的輕響。
剎那間，七彩仙光沖天而起！
那光芒比剛才眩光珠出世時強盛了何止千百倍！
輝煌霞光直沖云霄，將半邊天空都映照得流光溢彩，磅礴絢爛。
緊接著。
一株蓮花從水底緩緩升起。
此蓮花晶瑩剔透，足足有七片花瓣，但每一片都顏色不同。
周身環繞著滾滾的生機，純凈而磅礴。
每一片花瓣上都流轉著不同的法則韻律，神圣非凡。
其品階，赫然達到了極品先天靈根的層次！
“七……七色寶蓮？！”
清虛子一看到那蓮花，就震驚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在這里苦守三百年！
三百年啊！
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苦苦守候的機緣下方，還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重寶！
巨大的震驚過后，他眼中卻沒有涌現出貪婪，只有一片震撼和了然。
“原來……原來這才是此地真正的機緣。”
他喃喃自語，隨即苦澀一笑，躬身一拜。
“是吾愚鈍，道行淺薄，與此寶無緣。”
他倒是想得開，也確實是正道心性，深知寶物自有緣法，非分之想只會招來禍患。
吳天微微點頭，對這株寶蓮還算滿意。
此物能孕育出蘊含不同法則力量的蓮子，是參悟法則、輔助修行的佳品，其價值與先天五針松不相上下。
對他而雖非必需，但初來這方靈界便有此收獲，也算是個不錯的彩頭。
他隨手一招，那七色寶蓮便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的袖中。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那水池中暴露出的地脈靈晶，以及清虛子手中那顆愈發顯得寒酸的眩光珠。
收了寶蓮，吳天轉身便欲離去。
“道友請留步！”
就在此時，清虛子急切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吳天的身形猛地一滯。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緊，臉色變得極其古怪，一股幾乎成本能的警惕感涌遍全身。
道友請留步！
這五個字，在洪荒，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因果律大殺器！
由某位特殊人物說出來，幾乎等同于死亡宣告，上榜預定！
雖說因為自己的緣故，封神量劫早已面目全非。
那位申公豹也沒機會去展現他那舉世無雙的恐怖索命天賦。
讓吳天還曾經惋惜過一次。
沒想到。
他沒在洪荒聽到這么經典的話，反而在這個陌生的靈界，聽到了這句索命之音！
吳天連忙回頭，重新看向清虛子。
臉色變得極其古怪。
“嗯？你為何攔我？”
他當然知道，對方不可能有申公豹的恐怖天賦，也不可能受天道之力加持。
但還是不免多看一眼，開口詢問：
“莫非，還想攔路奪寶不成？”
清虛子被吳天這話嚇了一跳，差點把手里的眩光珠給扔出去。
開玩笑，面前之人隨手殺了黑風三煞。
他這點能力在對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敢有小心思，馬上便會慘死當場。
眼看著自己可能引起了誤會。
清虛子慌忙擺手，身體也有些顫抖起來，著急解釋：
“不敢！不敢！在下絕無此意！”
“道友救命之恩，在下唯有感激涕零，怎敢有半分不敬！”
他連忙強行控制住心神，看著吳天那可怕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用近乎試探的語氣問道：
“在下是想問一句。”
“道友神通如此廣大，又在此時路過此地，想必也是前來參加三千年一度，空明祖師的羅浮講道的吧？”
“此地去往羅浮山已然不遠，在下斗膽，不知可否與道友同行？”
終于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清虛子仍然不敢露出絲毫懈怠，只是緊張的看向面前神秘強者。眼里既有好奇，也有些期待。
此地雖說已經距離羅浮不遠，但也有一段路程。
萬一再遇到什么殺人奪寶的強人呢？
如果能和眼前這個神秘強者一起走，想必就會安全了吧？
“空明祖師？羅浮講道？”
吳天聽到這話，卻微微皺起眉頭。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空明祖師！
更不明白這所謂的講道究竟代表了什么？
還是說，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講道？
他又不是真的混元金仙，哪有興趣聽什么空明祖師的講道？
不過，這好像是個探聽情報的機會？
吳天心念轉動，臉上仍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
只是淡淡地瞥了過去，反問了一句。
“你也是去聽講的？”
這平淡的語氣，聽在清虛子耳中，卻無異于天籟。
對方沒有直接拂袖而去，便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清虛子精神一振，臉上瞬間涌起一股近乎狂熱的敬仰之色，連連點頭，聲音都因激動而拔高了幾分。
“正是！正是！”
“空明祖師乃我靈界有數的慈悲大能，功參造化，早已證得混元大羅道果！”
他似乎是怕吳天不了解這位祖師的偉大，急切地補充道：
“他老人家每三千年，便會于羅浮山開壇講道，有教無類！無論出身，無論跟腳，只要心向大道，皆可前往聽講！”
“在下資質愚鈍，已去過數次，雖未能有幸被祖師收入門下，但每一次聽講，都感覺道心通明，瓶頸松動，獲益匪淺！”
說到這里，他看向吳天的眼神，充滿了真誠的期盼。
“以道友您這般通天徹地的修為，若是前去，說不定能得祖師青睞，那才是真正一步登天的天大機緣啊！”
吳天沒有說話。
他的指節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虛空，發出沉悶的微響。
混元大羅道果。
有教無類。
公開講道。
這些詞匯在他的識海中飛速碰撞、組合，勾勒出一個他無比熟悉的模型。
他故作隨意地又問了幾個問題，每一個問題都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清虛子只當他是初來乍到，對靈界風土人情不甚了了。
此刻更是抓住了表現的機會，知無不，無不盡。
他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用一種近乎炫耀的崇拜語氣，詳詳細細地解答了一遍。
吳天的神色始終平淡。
但從清虛子那滔滔不絕的話語中，他已經拼湊出了一副完整的圖景。
前方不遠處。
有一片名為羅浮的浩瀚山脈。
那里是靈界散修的一個重要聚集地，魚龍混雜。
但同樣，也是真正的藏龍臥虎之地。
清虛子口中提及，常年盤踞在羅浮山脈，為人所知的混元大羅金仙，便有數位之多。
而這位空明祖師，正是其中名聲最盛，也最為特殊的一位。
慈悲無私，有教無類。
定期開壇，廣傳大道。
這八個字，便是空明祖師在整個靈界億萬修士心中的形象。
吳天正愁如何尋一個合適的混元大羅金仙。
既能讓他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狀況，又能用來驗證、補充從玄極天尊那里得來的信息。
剔除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與誤導。
現在，這個機會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只是……
這套路，這模式，為何聽起來如此的耳熟？
“公開講道，有教無類，以此匯聚眾生愿力與氣運……”
吳天心中暗忖，念頭轉動間，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幾分玩味的弧度。
“呵，這與那鴻鈞老兒在紫霄宮的行為，何其相似？”
“莫非這靈界的大能，也好這一口‘道祖’的癮？有趣，當真有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混元之道，艱難晦澀到了何種地步。
無人指點，單靠自身摸索，便是耗費億萬載光陰，也難有寸進。
即便是在道法昌盛的洪荒，混元之法并非絕密，但真正能踏出那一步的，依舊寥寥無幾。
一位混元大羅金仙。
愿意毫無保留地公開宣講自身大道。
對于底層修士而，這確實是足以讓他們賭上性命去爭奪的天大恩德與機緣。
只不過。
在洪荒，鴻鈞講道尚且設下了門檻。
需得有大毅力、大法力者，才能穿梭無盡混沌，抵達紫霄宮。
分寶也就那么一次，分完拉倒。
這靈界的風氣，當真如此淳樸？
還是說，這位空明道人，另有所圖？
吳天眼底深處，一絲探究的意味一閃而逝。
他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空明祖師，其真正的目的，產生了濃厚的興致。
當下，他便順水推舟，語氣依舊淡漠。
“不錯，我正是聽聞空明祖師威名，所以遠跨重洋，前來聽講。”
吳天壓下心中翻涌的念頭，目光投向遠方天際，仿佛在計算著什么。
“只怕耽誤了時日。”
“太好了！”
清虛子聞，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喜色。
能與這等無法揣測的恐怖高人同行，路上的安全便有了最大的保障！
“道友不必擔憂！”
“距離講道正式開啟，還有數年時光，羅浮山就在前方不遠，腳程快些，完全來得及！不如……我等一同前往？”
“既是同路，便上來吧。”
吳天罷，衣袖隨意一揮。
嗡！
那艘破浪仙舸再次浮現在半空，散發出輝煌仙光。
清虛子簡直受寵若驚。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上這等級別大能的座駕，連忙躬身再三道謝，才小心翼翼地踏上仙舸。
仙舸沒有絲毫多余的震動，瞬間化作一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流光，撕裂云層，洞穿罡風。
周遭的景物瞬間變得一片模糊。
只剩下各種花花綠綠的色彩斑塊。
清虛子頓時嚇了一跳。
他還是低估了這艘仙舟的速度。
那種恐怖的穿梭感，乘風破浪，穿梭虛空，讓他都感到一陣神魂悸動，幾乎要當場癱軟。
這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他甚至來不及去細細體味這份震撼。
不過短短片刻功夫，仙舸的速度驟然放緩。
緊接著，一片浩瀚無垠、氣象萬千的連綿山脈，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道友，前方便是羅浮山脈了！”
“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到了！”
清虛子看著前方熟悉的山脈，不禁驚喜的歡呼了一聲。
以往，他至少需要數年時間才能抵達羅浮。
哪想到這一次轉眼間就已經到了！
對方果然是真正的高手！
他連忙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恭恭敬敬地向那位神秘強者稟報。
吳天微微點頭，一不發。
神念早已經散發而出，化作一股無形無質的浪潮，向著這片廣袤無垠的山脈席卷而去。
很快，就已經將山中的情況摸索了個大概。
這里確實頗為不凡。
靈氣濃度雖然算不得太過頂尖，別說是與昆侖相比，就是與萬壽山都有些差距。
但此地面積極其廣闊，山勢龍盤虎踞，地脈之氣自成格局。
而且還有幾座山峰的層次更高一些。
竟然有不少修士都在此地修行。
更讓他頗為詫異的是，在他的感知中，竟然還有七道混元大羅金仙級別的氣息，散布在山脈各處。
這所謂的羅浮山竟然能有那么多混元大羅金仙修行，看來即使在靈界也是一霸。
“倒是藏龍臥虎。”
吳天心中給出了評價。
他想找一個混元大羅金仙了解情報，沒想到此地居然有那么多。
倒是平添了些麻煩。
以他的實力，鎮壓七個混元大羅金仙并不是什么難事。
問題是這些人太過于分散，一旦他開始動手，其他人萬一逃了怎么辦？
還是說，先布下一個大陣封印整片羅浮？
不過這么大的陣法，好像更容易被人發現。
到底該怎么動手？
吳天正思索著動手的方式之時。
忽然，就在他神念掃過某處山峰的瞬間，竟然察覺到了一股極其怪異的氣息。
那人顯然也是混元大羅金仙，氣息強大，但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如此。
似乎還隱藏了真正的實力。
這件事情本來不算什么。
問題在于，那人的氣息，竟讓吳天識海深處產生了一絲悸動？
那是一種極其特殊的熟悉感。
極其微弱，仿佛被某種更加宏大的力量刻意遮掩、扭曲，幾乎無法捕捉。
但又如何能完全瞞過他的感知？
不會有錯！
對方應該和他打過交道，甚至是頗為熟悉！
但這怎么可能！
這里可是靈界，哪有吳天的熟人？
還是說，這里果然藏著什么秘密嗎？
“有意思。”
吳天微微彎起嘴角。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他對這趟所謂的講道之行，期待感瞬間拔高了數個層次。
破浪仙舸沒有絲毫停頓。
徑直飛向山脈中央那座最為高聳入云，被修士們稱為凌霄峰的地方。
同時，也是那個‘熟人’所在！
羅浮千山萬峰。
凌霄峰屬于其中最大的幾座之一。
此刻，那高聳入云的山峰之上，搭建了一個巨大平臺。
上面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匯聚了數以萬計的修士。
從真仙，到混元金仙，什么修為的都有。
但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卻沒有什么騷亂，也沒有什么爭搶座位的事情發生。
整個巨大的平臺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盤膝而坐，井然有序。
所有目光都投向平臺中央的那個白玉高臺，翹首以盼。
都在等待著講道的開始。
吳天與清虛子的到來，在人群邊緣引起了一些細微的騷動。
幾道強大的神念掃了過來，但在觸及吳天和清虛子的氣息后，又都迅速收了回去。
清虛子曾來過幾次，并不是陌生人。
而吳天流露出的氣息也只是普通混元金仙而已，并沒有多么稀奇。
更何況，大家都是為了聽道而來，沒人愿意節外生枝。
引發一些爭執也就罷了。
但若是因此錯過聽道的機緣。
那才是后悔不迭。
自然沒有人生事。
“這次來的人竟然那么多！”清虛子四處掃視了一眼，卻發現前排座位都坐滿了。
只能無奈的向吳天示意。
“道友，看來你我只能坐在外圍了。”
吳天不置可否，他又不是真的來聽道。
便隨意的在人群后方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清虛子則滿臉恭敬，亦步亦趨地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連大氣都不敢喘。
吳天緩緩閉上雙目，看似在閉目養神。
實則，他的全部神念，都鎖定著那一道讓他感到熟悉的隱晦氣息，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感知、分辨。
那絕非錯覺。
那股氣息的波動頻率，他越來越確定，自己絕對在哪里感知過。
就在此時，天地間毫無征兆地響起陣陣玄奧仙樂。
那樂聲并非從任何方向傳來。
而是直接在每個修士的元神深處奏響，洗滌著塵世的雜念，讓人心神一片空明。
虛空之中。
一朵朵嬰兒拳頭大小的金色蓮花憑空涌現，緩緩旋轉換瓣，綻放出無量光華。
有天女虛影浮現，身姿曼妙。
將漫天靈光凝結成的花瓣紛紛揚揚灑下。
馥郁的異香瞬間彌漫了整座凌霄峰，聞之令人法力都隨之活潑了幾分。
成群結隊的仙鶴發出清越的長唳，在云海之上盤旋。
瑞彩千條，霞光萬道。
將這方天地映照得宛如傳說中的無上道場。
下方數萬修士，無論修為高低，此刻都屏住了呼吸，臉上是難以抑制的激動與虔誠。
在萬眾矚目之下，一個身影穿透了層層瑞彩霞光。
他身披一襲青色道袍，面容被一層濃郁的云霧籠罩，看不真切，唯有一股玄之又玄、深邃無垠的氣質撲面而來。
身形緩緩落下，便有道韻漣漪擴散。
仿佛整片天地的法則都在為他而和鳴。
最終，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峰頂最高處那個唯一的蒲團之上。
“恭迎空明祖師！”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驟然炸響。
所有修士連忙起身齊齊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聲音匯聚成一道洪流，震得九霄云海翻騰不休。
唯有一人，依舊安然端坐。
吳天！
他非但沒有向那位空明道祖行禮，反而直視對方，目光早已穿透了那層層云霞與仙光。
已經清晰的看到了空明祖師的模樣。
那張臉慈祥平和，仙風道骨。
只是看一眼，就讓人發自內心的贊嘆，就知道是強者高人。
那張臉，吳天并不認識。
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古怪。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險些當場笑出聲來。
“竟然是這家伙！”
吳天趕緊抬手摸了摸鼻子，借此掩飾臉上的錯愕與古怪笑容。
是他！
那人雖然樣貌、氣息、乃至整個人的氣質都和他認識的所有人不同。
仙風道骨，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宏大韻味。
但那藏在最深處的核心本源，以及那一絲微妙的感應。
絕無可能瞞過他的感知！
這哪里是什么靈界大能空明祖師？
分明就是，當年在混沌之中被自己一頓暴打，最后不得不交出元神印記、俯首稱臣的空間魔神。
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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