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垂眸怔怔的,看胸口的長劍,他道自己要死了。
可是不甘……
真的不甘啊……
圣尊至寶……
本該是他的……
他的……
萬山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光亮,垂下腦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死了。
方黎慢慢的抽-了長劍,鮮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
像是久違的春雨。
他閉上了眼睛。
烈焰滔天,兵戈之聲。
師父將他和師兄喚了過來,神『色』凝的將黑白玉符交于他們,告訴他們,分別帶一半玉符離開,逃往不同的方向,千萬不要讓黑白玉符落入術不正的人手中,否則必將為靈仙界帶來滔天災禍。
他緊緊咬牙,雙眼含淚,接過師父給的那一半黑『色』玉符,說,他一帶玉符逃走的,除非他死,否則絕不讓玉符落入壞人手中。
他拼命的跑。
曾靜謐安寧的家,此刻已是無邊火海,宛如人煉獄。
他聽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看師兄弟們一個個的倒下,但是他不敢回頭,一直一直往跑,因為師父說了,讓他一要帶玉符離開……
他已盡力了。
可身后的聲音還是越來越近,一劍向他刺了過來,他一個滾躲了開來,但這耽擱的功夫,更多的丹山門人追了過來,他們都是高手,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筑基修士……
在他已幾乎放棄的時候,一道白『色』身影驀地現,他怔怔抬眼,師兄站在他的
面,替他擋住了刀劍,轉頭對他微笑道:“阿琰,不要怕。”
絕處逢生。
只是,師兄為什么要回來?
師父說了,要我們分開走的,你回來救我,萬一也被殺了,怎么辦?他又焦急又擔,想要讓師兄趕快走,不要管他,可是已晚了……
利劍刺穿了師兄的胸口。
師兄一動也不動,哪怕胸口被貫穿,白衣被染紅,依然擋住了身后的人,溫和堅的看他,說:“阿琰,快走。”
雖然只有四個字。
可是他道,師兄是在用他的生命,為他爭取一線生機,也是為了讓他能帶走玉符,所以……他不能辜負師兄的期望。
不能讓師兄白死。
他的一片空洞,雙目布滿血絲,一身的血,踉蹌往跑。
他一帶玉符離開的。
一。
方黎睜開雙眼,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那一刻,厭睢的決絕與悲痛,仿佛刻入了這具身體的骨子里,令他胸口沉悶,幾乎無法呼吸。
師兄若不是為了回來救他,不死。
可師兄還是回來了。
把生的機留給了他,讓他獨自離開。
師父曾對他說過,一不能讓玉符落入術不正之人手中,拼盡一切,身死道隕,也要讓他們分別帶玉符離開。
但師父唯獨沒有想到的是――
最終為靈仙界帶來滔天災禍的,正是那個從血海中走的少年。
他終究變成了,他不希望成為的那種人。
因為當他看師兄擋在他的面,被利劍貫穿,當他從尸堆里爬去的那一刻,他已不是那個曾的阿琰了,而是一個從地獄走的惡鬼。
一飲一啄,皆有數。
擅自動用圣尊至寶,只有一半的黑『色』玉符,不斷吞噬他的生命。
但他不在乎,因為每活一天,都是對他的懲罰。
唯有死亡才是他的解脫。
他唯一所愿,是報仇雪恨,除此以,再無其他。
方黎慢悠悠的看向四周。
鎮神鼎已毀,萬山已死,剩下的丹山門人已嚇破了膽。
他們四散奔逃。
但是快被魔修們殺了回來。
烏衣寐早已奉命潛伏在鶴蘭州,是為了今日這一刻。
那些丹山門人失了斗志,被烏衣寐率領的魔修殺的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方黎瞇了瞇眼睛,這一幕,倒和十年,頗有相似之處。
只不過角『色』顛倒了過來。
今日現在這里圍殺自己的,都是萬山的腹,厭睢還記得其中幾張面容,他怎么都忘不掉,在扶風派滅門的那一晚,他們一劍又一劍殺死了他的同門,殘忍無情的將他們趕盡殺絕……
也許在場的所有人,并非都參與過那場屠殺,也許參與過那場屠殺的人,也并非都在現場。
但他們既然選擇跟萬山,替他做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么是都殺了又如何?
殺人者,人恒殺之。
謝懷默默站在一側。
現場唯有他,一動不動,白衣纖塵不染,如置身事。
在方黎去往那個村落,他曾下決,若方黎濫殺無辜大開殺戒,自己不袖手旁觀……可若不是濫殺無辜,而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呢?
雖然方黎一個字都不曾同他說,但萬山的表現已說明一切,和他所猜測的一樣,萬山是當年滅門扶風派的兇手,為的是圣尊至寶。
既然如此,他沒有任何阻止方黎的理由。
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代價。
這是萬山應有的下場。
方黎靜靜站在那里。
直到四周一切都安靜了,才低眉斂目,一點點的,將青竹劍上的血,擦拭干凈……
他擦的仔細,認真,像是唯恐殘留了一絲污垢。
謝懷眼神微微暗了暗。
這把劍的主人,是你的什么人?
他不禁又想起當初在魔宮禁地中,空『蕩』『蕩』的竹樓里,唯有這把青竹劍,被這人珍而之、小珍藏,不允許任何人碰觸……
那個人,一對你要吧。
謝懷握緊了手。
不為何,口沉悶,壓抑。
方黎緩慢的擦拭青竹劍,他沒有去看謝懷,他現在的樣子一不太好看,謝懷沒手阻止,應該是修為被封的緣故,否則不可能坐視自己大開殺戒。
今日殺了這么多的人,應該可以讓謝懷,更厭惡自己一些吧?
方黎轉過身。
在萬山的尸體旁半蹲下來,黑『色』長袍拖曳在暗紅之中,像是盛開在血池中的黑蓮,他伸手將萬山的尸體,儲法寶,全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后皺起了眉。
他沒有找到另一半白『色』玉符。
不應該。
當日師兄為保護厭睢而死,白『色』玉符,應該在萬山手中,這么要的寶,他不可能不隨身攜帶……
為何萬山這里沒有白『色』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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