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嘴唇微微張開,說:“你在說我嗎?”
“在說我自己。”他抽著眼,眼神涼薄得很,“別人的話聽聽就算了,不要當真,路怎么走,日子怎么過,好與壞,決定權在自己手里。”
“又在說你自己?”
趙靳堂笑了笑,五官卻像蒙上一層灰霾,讓人霧里看花,看不真切。
天色在不知不覺徹底暗下來,商業街燈光鋪展開來。
他們兩個像置身于熱鬧氛圍外的過路人,格格不入。
周凝不愛往熱鬧的地方扎堆,以前為了他,經常出入燈紅酒綠的會所,安靜依偎在他身邊,做他身邊的女人,經常染一身的煙酒味,明明他骨子里那么淡漠,不喜歡那樣的地方和環境,卻還要裝作合群,和別人無兩樣。
可能人都這樣,身不由己,事與愿違。
經過一家漢服體驗店,有兩位年輕的女孩子穿著漢服,在門口拍照,趙靳堂看向周凝,說:“試試?”
周凝收回視線,直接拒絕:“不試,我不想化妝。”
趙靳堂說:“為什么?”
“懶得卸妝。”
“我幫你卸。”
周凝瞪他,他牽著她的手,往店里走,喚來店里的老板娘,說:“幫她來一套。”
店里空間寬敞,琳瑯滿目的服飾,一邊是化妝間,桌子上布滿各式的化妝品,化妝師正在幫一位年輕女生化妝,老板娘熱情給周凝介紹服飾,她沒試過,也想試試,選了一套明代的服飾,衣領毛茸茸的,看起來很暖和,不會很冷,店里開著空調,制熱的。
周凝里面穿著毛衣保暖的,她今天有先見之明,穿得很多,她很瘦,穿這么多不顯胖。
等周凝化妝換衣服期間,趙靳堂在店門口打電話,有工作電話,等他聊完,周凝還在化妝,他去隔壁店鋪買了一杯熱姜茶拿給周凝喝,順便暖暖手。
周凝都快睡著了,這妝化得驚心動魄,臉頰全是粉,在化妝師出神入化的化妝技巧下,終于完事,她睜眼一看,都不像自己了,妝好濃,眼睫毛根根分明,一對柳葉眉,似春波,膚若凝脂,兩團腮紅像晚霞。
趙靳堂看了她許久,沒見過她化這么濃的妝,“挺好看的。”
周凝喝著姜茶,說:“你說不好看?”
化妝師說:“你女朋友天生麗質,皮膚好,化什么妝都好看。”
那聲“女朋友”似乎格外悅耳,趙靳堂眼里都是笑意:“這倒是。”
周凝懶得理趙靳堂,沒有理會,和攝影師出去拍照片了,一共三十張底片,精修十張,選了幾處拍照的地方,她長這么大頭一次拍藝術片,趙靳堂在旁邊看著,幫忙提裙子拿手機。
拍完照片,攝影師調出相片給趙靳堂看:“先生,你女朋友真的上鏡,是做模特還是做演員的?”
趙靳堂張口就來:“是啊,學表演的。”
周凝聽到他胡說八道,懶得理會,拍完照片,攝影師回去修圖了,她也回去還衣服,妝沒辦法卸掉,花了那么久化的妝,她想多看一會兒。
照片要一個小時后才能拿,于是他們再去逛一會兒再回來取照片。
隨便逛著來到一家書店,周凝進去看隨便看看,書店的生意比起其他店鋪冷冷清清的,她很喜歡逛書店,小時候沒什么娛樂活動,經常寒暑假跑到書店找個角落席地而坐,從白天坐到天黑,她看的書很雜,什么書都看。
趙靳堂看她拿起三毛的書翻閱,問她:“喜歡看三毛的書?”
“嗯,我最喜歡的女作家之一。”周凝點點頭,捧著一本《撒哈拉的沙漠》,她家那本已經不知道丟哪里去了,可能是收拾家里的時候弄丟了,她隨口一問,“你知道三毛嗎?”
趙靳堂點頭,“讀過她的作品。”
“她所有的作品我都喜歡,第一次看的時候是高中,在學校圖書館里隨手借閱的,我當時看的時候以為是一般的情小說,后來一發不可收拾,熬了幾個通宵看完她的作品,。”
“是不是女生比較喜歡三毛的作品。”
“別人我不知道,我很喜歡她,高中之前我沒離開過青市,那個年代信息并不發達,大家用的還是諾基亞翻蓋手機,我每個月零花錢幾十塊都拿來買書了,看完她的書,我很向往能像她一樣浪跡天涯,流浪人生,體驗不一樣的生活,真換我身上,我做不到。”
“她有自己對孤獨和生命本質的思考,她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敢愛敢恨,恣意灑脫,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一樣。她的生命雖然短暫,但生命濃度卻很高,很充足,一生精彩絕倫。”
趙靳堂沒打斷她,在她說完最后一句,眉頭越皺越深:“凝凝,這不興學。”
“我知道,但我是個不期待明天的人。趙靳堂,沒有必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你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我們倆的命運軌跡是不一樣的,生活也是。”
“你在這里只能待十天半個月,而這里,是我的家鄉。”
她話里話外只有一個中心:他們不是一路人。
趙靳堂卻定定問她:“我對你不好么?”
“說實話,挺好的。除了第一次不太溫柔,其他時候還算個人。”
趙靳堂:“看來我真的挺壞的。”
“我沒這樣說。”
“凝凝,你說假話的時候頭腦清晰,氣不帶喘的,一旦要說真話了,或者無法回答,才會緘默不。”
周凝抬了眼,輕笑了聲,說:“不對,是你明明懂了,還裝不懂,和你溝通才是最難的。”
但不可否認,話說多了,她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人就是這么奇怪。
周凝抱著書去結賬。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書店,周凝懷里捧著書,看了看時間,還早著,不能拿相片,又路過一家清吧,周凝邀請趙靳堂進去喝一杯,把他當做朋友一樣敘敘舊,聊聊天。
剛坐下,周母的電話來了,周凝說:“在外面遇到朋友了,晚點回家。”
周母叮囑幾句,讓她注意安全便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周凝只要了一杯可樂喝,她不喝酒,遵醫囑,滴酒不沾,她趴在桌子上,看著舞臺上的樂隊賣力表演,清吧的光線昏黃曖昧,為這氣氛平添一股說若即若離的曖昧。
樂隊正在表演一首粵語懷舊金曲。
她略有感慨說:“沒你唱的有味道。”
“你想聽?”
“嗯。”
“等著。”
趙靳堂喚來服務員,簡單溝通,得到允許的答案,他上去樂隊拿過麥唱一首,一束光照下來,恰好形成高反差的倫勃朗光。
倫勃朗是荷蘭畫家,他的繪畫方式有一種是將光轉換成十分集中的光束,以四十五度角打下來,照耀在畫面的主題部分,削弱除主體物以外的畫面,強調主體,這種獨特的處理光源的方式后面被廣泛運用在攝影技術,所以也叫倫布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