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兒童房。
走廊里的壁燈調得很暗,穿黑色制服的護衛見到她,都下意識挺直脊背,原本低聲交談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這種過度的警惕,比任何警報都更讓人心慌。
她徑直走向書房。
厚重的紅木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冷白的光,隱約能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響。
司夜宴背對著門口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遠處的探照燈在云層里劃出慘白的光帶。
他換了件黑色高領衫,遮住了頸間的傷痕,卻遮不住周身散發出的冷意。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時,林清歡才發現他眼下有濃重的青黑,右手的指關節上纏著滲血的紗布,顯然是舊傷未愈又添了新傷。
“怎么還沒睡?”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些,試圖揚起嘴角,卻沒能成功。
林清歡的目光在他手上頓了頓,輕嘆一聲。
“睡不著。”
她頓了頓,視線掃過桌上散落的文件,最上面那張隱約能看到“特調局”的字樣,“莊園里的護衛……”
“臨時加強了安保。”
司夜宴打斷她,走過來想牽她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大概是怕紗布上的血弄臟她,“最近不太平,多做些準備總是好的。”
他的眼神在閃躲。
林清歡看得出來,那不是簡單的“加強安保”,他眼底的疲憊里藏著更深的東西,像是某種失控的無力感。
嚴陌呢?
審問結果呢?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壓在舌尖,幾乎要脫口而出。
她想問嚴陌是不是出事了,想問特調局的文件和他有什么關系。
可話到嘴邊,卻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到司夜宴緊抿的唇線,看到他轉身時肩膀不易察覺的緊繃,看到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
這些細節拼湊在一起,讓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能讓司夜宴如此失態,能讓整個莊園戒備到這種地步,絕不是普通的威脅。
嚴陌多半是被帶走了,而帶走他的勢力,是連司夜宴都沒辦法公開對立。
問了又能怎樣呢?
問他是不是沒能留住嚴陌,問他是不是被更強大的力量掣肘,問他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些問題除了讓他更難堪,讓彼此更焦慮,毫無意義。
她看著司夜宴,忽然走上前,輕輕握住他沒受傷的左手。
他的手很涼,指腹上有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此刻正微微顫抖著。
“我有點冷。”她輕聲說,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卻比平時快些的心跳,“陪我待一會兒吧。”
司夜宴的身體僵了一瞬,隨即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他什么都沒說,可她能感覺到他胸腔里壓抑的嘆息,感覺到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在微微用力。
書房里陷入長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探照燈還在不知疲倦地掃過夜空。
林清歡閉上眼睛,把那句“嚴陌怎么樣了”徹底壓回心底。
她不知道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有多可怕,不知道冰泉島的秘密會掀起怎樣的風暴,更不知道自己的血緣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軟肋。
但她知道,此刻抱著她的這個人,正獨自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她不能再給他添亂,不能讓他在應對那些狂風暴雨時,還要分心顧及她的不安。
嚴陌的事,那些關于過去的疑問,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她只要他此刻的擁抱是真的,只要他們還能這樣安靜地站著,就夠了。
只是眼角的余光落在桌上那份印著特調局徽章的文件時,她的指甲還是悄悄掐進了掌心。
那點隱秘的疼,提醒著她這場平靜下的暗涌,早已洶涌到讓人喘不過氣。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