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道:“貓狗天敵。”
別看兩只都是幼獸,但畢竟都有著妖族的強橫體魄,干仗打起來也是動靜不小。妖皇告訴沈棠,這些幼獸剛破殼其實還算和諧,每次鬧騰起來都是因為一貓一狗。一旦打起來就會波及其他幼獸,其他幼獸簡單的腦子還無法處理“冤有頭債有主”這樣復雜的問題。
只要自己吃痛了,默認最近的獸干的。
“不過,也不是沒省心的,不多。”
不用妖皇刻意提醒,沈棠就知道妖皇口中不多的“省心”都是誰了。例如,有只毛被蓬松的灰褐色圓臉圓頭樹懶攀著上方縱橫交錯的藤蔓,正一點點往沈棠方向靠近
其他幼獸都打得昏天暗地了,樹懶才慢悠悠爬到沈棠頭頂位置,一松,準確被接住。
沈棠從籃子抓了一把嫩葉子遞過去。
樹懶慢悠悠張開嘴,慢悠悠咀嚼,沈棠想起樹懶的食譜,有些擔心這只樹懶未來的腦子。妖皇道:“你還是喂靈果吧……”
樹懶明顯就不喜歡吃這些葉子。
沈棠將信將疑換了一顆果子。
樹懶立馬開了十倍速。
沈棠:“……”
妖皇對這些幼獸習性已經很了解了,語氣熟稔地道:“這些孩子精力旺盛,沒個半天是不會消停的,五殿下隨我去一邊等一等吧。”
沈棠等人坐下。
樹懶吃飽了慢騰騰挪開。
最后緊緊扒住亭柱,閉目養神。
不遠處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不多時鉆出來一只體型不大但留著三七偏分劉海的黑色小羊駝。羊駝盯著沈棠許久,湊近兩步。見她沒動靜,又湊近兩步。沈棠想看看小羊駝有什么目的,結果——小羊駝沖著沈棠方向飛速吐了口口水,扭頭發出怪笑往湖邊跳。
沈棠:“……”
羊駝沒有掉入水中。
被一只黑白相間的虎鯨托了起來。
一虎鯨一羊駝逃得飛快。
沈棠:“……”
妖皇忍俊不禁,沖一臉被雷劈表情的沈棠解釋:“這孩子慣會在幼獸群里散播流,挑撥離間,十次混戰,五次是貓狗,五次是因為它……不過,這孩子也不是回回得意。”
似乎要印證妖皇的話。
一聲稚嫩長嘯響起,原先帶羊駝逃跑的虎鯨仿佛聽到什么挑釁,甩下羊駝就朝著聲音方向游了過去。兩只鯨互相甩尾,羊駝則熟練游往岸邊,甩掉身上的水,發出古怪音調。
沈棠:“……”
這只羊駝走了沒兩步就被抽倒。
羊駝扭頭沖攻擊自個兒的目標吐口水。
然后,沈棠就看到一朵安安靜靜待在水邊臨水自照的水仙花將根系全部從土壤中拔了出來,根須化作腿腳,追著羊駝瘋狂鞭打。一花一羊駝橫沖直撞,給本就混亂的戰局添上一把柴火。就在沈棠打算出手強行平息的時候,一只身體呈桶狀的水豚撞倒了附近狗窩。
剛剛還跟黑貓打得難分難舍的金犬怒極,一時顧不上黑貓的貓爪,連滾帶爬跑回窩。
口中叫聲凄厲哀婉。
一束桃粉麥穗提著須從狗窩廢墟爬出來。
金犬上前嗷嗚,麥穗左搖右擺。
總之,雙方交流并無障礙。
黑貓腦袋被金犬咬禿,并未善罷甘休。
不過這么一鬧,黑貓甩了甩容量有限的腦子,想起了什么。趁著所有幼獸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溜黑煙竄到沈棠腳邊,爬到她膝上。一人一貓默默對視數秒,黑貓在沈棠膝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過身將爪子揣進身下,閉眼假寐,柔軟蓬松的黑色尾巴左搖右擺。
咚的一聲——
一只異色獨角獬豸從亭檐滾下。
它翻身跳起,沖亭檐叫罵。
妖皇道:“此次孵化破殼兩只獨角獬豸,互相不太對付,最喜歡為同一個亭檐的歸屬而用獨角互相頂……鱗片都不知頂掉了多少。”
沈棠:“……”
遠方天際傳來兩聲嘹亮啼鳴。
體型不大的一對比翼鳥一左一右飛入廳中,青色那只停在茶壺把手上,低頭仔細整理自己羽翼,火紅那只則停在沈棠肩頭,沖她耳畔咕咕輕啼。幾個靈巧起躍,停在黑貓頭頂。黑貓伸爪去抓,紅鳥反應更快,跳過貓爪,在起飛前抓了把黑貓耳朵。黑貓脾氣上來,凄厲叫了聲要去抓鳥,紅鳥就逗著它玩兒。
那只青鳥也加入了戰斗。
一青一紅配合默契,黑貓無能發怒。
一貓兩鳥交戰百余會合仍落下風。
沈棠:“……可憐的貓兒。”
連只鳥都能欺負啊。
黑貓一爪子拍開沈棠的手,舔了舔爪子,鼻尖噴出一聲不滿。昂著頭,高高豎著尾巴邁著貓步走了。三步一回頭,先看看沈棠反應,看兩眼再扭頭繼續邁步,直到鉆入草叢。
余光見一只黑猩猩摘花別耳朵旁,照了照鏡子,抓抓屁股,選了個舒服姿勢曬太陽。
沈棠由衷感慨一句。
“……大家伙兒都挺活潑。”
就是有點活潑過了頭。
她在妖界待了一段時間。
一來,幫妖皇分擔一下投喂幼獸的壓力,二來,她也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最后的工作。
那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午后。
陽光正好,沈棠被一群個頭抽長不少的妖獸幼崽包圍曬太陽,幼崽們難得沒有打鬧。
倏忽,她心有所感。
神殿故居,樹影斑駁。
少年人身著一襲繁復衣袍,他相貌年輕,眼神卻帶著歷經歲月的滄桑。他立在爬滿青苔綠藤的神像掌中——而這個位置本該有一顆明珠——環顧著這座已經破敗不堪的神殿。
直到,腳步聲打破此地寂靜。
一見來人,他的心臟瞬息便活了過來,無數新鮮空氣爭先恐后灌入肺腑,充盈四肢。
信徒自神像掌心落下。
迎光奔赴他真正追隨的神。
“殿下?”
“嗯,我在。”
“主上?”
“我在。”
“那,瑪瑪?”
先回應他的是真正倒映著他身影的笑眼。
再是一句音量不大卻足夠厚重的——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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