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這段對話聽著古怪。
不過秦禮都這么說了,她撂下一句“我回來與你解釋”,匆匆起身離開。秦禮看著錦被上的手,萬千思緒在心中橫沖亂撞,似乎找尋一個發泄口。他閉上眼,全部鎮壓下去。
“我來跟你解釋吧。”
秦禮睜開眼,卻見是即墨秋。
他道:“不必,不想聽。”
答案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說。
“聽聽吧,或許跟你想象中不一樣呢?”
秦禮:“……”
因為群臣食物中毒,王庭不得不罷工了七天,這七天沈棠也忙得焦頭爛額,閑下來就忍不住問候公西仇。這老小子真會給自己闖禍。
盡管停擺這么久,但朝中穩定運行。
“也幸好有你,我兒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七天時間,各種奏疏都送去太女府,全部讓沈德負責。太女府整個機構也算是縮小版的王庭,沈德對這些事務也是得心應手。
沈德道:“兒臣可聽不得這話。”
下場參考上一個被這么夸的即墨風。
沈德可不想姆媽下一句就說禪位。
沈棠失笑:“怎么,不肯?”
沈德:“總要再給一些時間吧。”
她有意識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是天下下一代君主,這么多年也一直往接班發展。只是偌大王庭、偌大天下,不是每個人都對姆媽心服口服,更別說她了。即便禪位,沈德也要做好萬全準備再接住天下這個擔子,現在還早。
沈棠撫著她鬢發:“那就多多努力。”
頓了頓:“姆媽等你真正長大再放手。”
一個是君主,一個是儲君,屬于母女倆的溫情時光總是短暫。沈棠又因為其他事情被喊走了,徒留沈德在原地感受鬢發間的余溫。
“孤比即墨風幸運。”
“即墨風?那位是誰?”
說話的人是太女府右春坊右庶子之一。
起初她在太女府只是一個掛名閑職,之后被一路提拔上來,如今主管太女府的內庫財物,平日也有輔助皇太女政事,諫規勸,也是沈德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一。右庶子生了一雙極其特殊的詭異白瞳,周圍人對她頗為懼怕。暗中腹誹右庶子是靠這張詭辯的嘴上位。
畢竟,誰家好人一見面就拍馬屁啊。
張口就是:女君有天子之氣。
其他人聞聽此都要翻白眼。
主君膝下就一女,未來天子不是她能是誰?這世上有天子氣的,除了主君就是殿下。
說這話的人,分明就是溜須拍馬之輩。
誰曉得就這么一句被沈德看上了。
她如今是右庶子。
來日殿下真要登基,可入中書省了。
沈德忍俊不禁:“異父異母的親姊妹。”
嗯,怎么不算是一種姊妹呢?
只是這話不能讓老師林風聽見了,要是被老師聽過去,沈德怕她的作業會無限繁殖。
延凰五十年元月,上禪位于皇太女沈德。
沈棠走下來,握住沈德的手,與朝中這幫并肩作戰大半個世紀的朋友道:“如圭性情寬厚慈和,上能解朕之勞,下能恤民之苦,又有興利除弊之志,胸懷安邦定國之策,可揚功績宣于四海。觀其行、心性、品質,足以繼承朕之衣缽。實乃天命所歸、人心所向。朕慎重思量多年,欲循堯舜之典,托付神器……望諸君日后待她如待我,君臣相得……”
群臣并無異議。
畢竟,這場禪位已經提前十年準備了。
該做的心理準備也做了,該通知暗示的人也都通知暗示了,沈棠還特地讓沈德多去民間刷一刷聲望,哪里需要救災去哪里,勿要端著一國儲君的架子。真正深入民間才能真正聽到民間的聲音。眼下沈德在民間聲望也達到了新高,在沈棠看來,時機已經足夠成熟。
既然如此,當斷則斷。
不過,不同于即墨風那場匆忙登基,沈棠還能在這里逗留一些時間,看著沈德真正站穩腳跟,也能幫著震懾一下朝中地方浮躁心思。哪怕沈德的心性手腕足夠成熟老辣,那些人只有被她玩被她拿捏的份,可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沈棠對沈德始終帶著一些濾鏡。
生怕自家娃娃被外人欺負。
沈德回握沈棠的手,唇瓣翕動幾下。
最終也不敢在這么肅穆場合辭讓,只是用回握的力道傳達她的決心:“姆媽放心。”
同年,王庭改元,昭告天下。
昭示屬于沈棠的時代在這世界完美落幕。
“會感覺悵然若失嗎?”
為了歡慶新君,天下共慶,建設五十年的偌大王城燈火通明,夜晚也是游人如織。沈棠立在王庭最高樓欣賞夜景,長舒一口氣。不等她感慨,身側倏忽響起了一道陌生女聲。
她循聲望去。
女子膚色雪白而紅發如火。
衣著裝扮并非王庭常見樣式。
女子目光平和落向遠處,輕笑道:“像是放下了一個擔子,但又忍不住牽掛擔心。”
“你是來?”
沈棠嗅到女子身上屬于外界者的氣息。
“阿父不是提前打過招呼了?他說交給我一個……長輩?讓我過來接人,突擊一下。來的路上了聽說殿下生平事跡,頗覺有緣,便來叨擾。”女子說完,沈棠一拍腦門想起。
她道:“那可是一顆石頭。”
手把手教了幾十年都不開竅的石頭。
紅發女子狡黠道:“一只猴一個栓法。”
石頭,自然也有對付石頭的辦法。
沈棠道:“那就祝君好運。”
她倒是要看看一塊石頭能開出什么花。
紅發女子眺望夜景,倏忽道:“賣嗎?”
沈棠:“什么?”
紅發女子指著腳下。
“這顆星球,賣嗎?”
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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