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帳下文武先提,主公遲疑,仍將此事壓下了:事態還沒嚴峻到那種程度。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這種辦法。
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第三次,也就是信中這次。
提的人是主公季孫音。
主公說他收到斥候傳回的消息,便帶兵出城去接應路上投奔來的難民,親眼看到一場慘絕人寰的單方面殺戮。舉起屠刀的武卒幾乎不能稱之為人了,只能算是披著人皮的獸。
白刃落下,一個個難民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的血染紅整條江。
他們的尸體鋪滿了地面。
敵人輜重車碩果累累,裝滿“戰利品”。
這實在是……不公正……
為何讓極少數人擁有超凡力量?
老天爺,實在是不公。
為何給了這些人為所欲為的底氣?
倘若這些難民也有反擊的能力呢?
季孫音甚至隱晦表達了對“神”的不滿。
是不是情況會有所不同?
一向不鳥神靈的魏樓第一次沒有應和。他只是想到了沈棠,沈君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她從云端下來的意義是什么?
似乎什么都沒改變。
魏樓怔神的時候,瞧見了即墨聰。
他倏忽有種沖動想問問對方,是不是她也會生出同樣的感慨。最后還是硬生生忍住。
回信的時候讓季孫音慎重考慮。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一旦用了這種極端辦法,或許短時間內可以看到巨大成效,可最后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痛的,不啻于親手將這些難民送上絕路。要是公西一族隱世還好,現在已經出世,季孫音那邊鬧出什么動靜都瞞不過他們,怕是會招來禍端。魏樓思來想去還是勸說主公放棄。
哪怕——
魏樓內心也非常贊同。
若能快速統一,犧牲一些人也不是不行。
放任荒誕秩序霍亂人間,傷亡更大。
連著幾日懷著心事,盡管魏樓掩飾非常好,但依舊被沈棠敏銳捕捉:“你有心事?”
魏樓想也不想道:“沒有。”
沈棠的眼神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她道:“我又不是小山那個小娃娃,能這么容易被你蒙騙?有心事就是有心事,要是有什么難處跟我說說,需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作為局中人看不穿,我或許有辦法。”
魏樓嘴角扯了扯。
沈棠坐在屋檐上拍了拍身側位置。
示意魏樓坐過來慢慢說。
魏樓:“……”
他內心是抗拒的,可他身體是誠實的。
于是跟沈棠說了軍閥獵殺難民一事,聽得沈棠心頭一陣冒火:“什么?這么畜生?”
“其實……也見怪不怪了。”
他想起自己跟侄兒魏城早年的經歷。
那時候全族都被圍困,城中多少人活活餓死也不肯投降,就是因為不投降是餓死,開城投降也是個死,城外那些人都已經餓得眼睛冒綠光。魏樓見得多,依舊無法平常看待。
沈棠:“……”
魏樓:“我一直想知道,如何在獸群中建立秩序……沈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沈棠看著難得袒露內心的魏樓。
“你應該在人群建立秩序。”
而已經失控的獸群——
沈棠突然起身,惹來魏樓不解眼神。
“走,喊人!”
魏樓見她想一出是一出,一時也顧不上內心的愁緒痛苦,不解跟上:“什么喊人?”
沈棠:“大冬天啊,打獵的好時候。”
季孫音那邊接納不了那么多人。
不過她這邊就不一樣了。
不僅地方住得下,還有糧食。
派人過去搶人,季孫音還得謝謝她呢。
“你不是說如何在獸群建立秩序嗎?我想了想,一開始的想法是這些野獸沒救了,你想的不應該是建立秩序,而是將其人道毀滅。不過轉念一想,家禽都是野獸馴化來的。”
“咱們就先殺雞儆猴,能馴化的馴化。”
“讓野獸恢復人性變成家禽。”
“要是還不識相,也別怪我狠心。”
魏樓快步跟上:“這就動兵?”
沈棠反問道:“抄家還要看黃歷?”
她想打誰就打誰。
今天打,還是明天打,看她心情。
她今天的心情就非常合適。
魏樓聽懂她的意圖,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出門打仗又不是想出門就能出門的,前期輜重糧草,人員調動,這些都要耗費時間準備的。沈君臨時決定出門干仗,問過后勤嗎?
即墨聰幾個表示不用。
糧草不帶,至多半個時辰就能點齊人手。
“行,城外集合!”
魏樓:“……”
羅三聽到消息最為振奮。
他也點了五十名部曲,剩下留守看家。
“兒郎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天天開荒蓋房子,閑得骨頭都懶了。
他會用實力讓主君知道——
她無意間撿到自己,究竟占了多大便宜!
魏城收到消息趕來只看到大軍狂奔遠去揚起的沙塵,秦攸等人是看到縣府人手莫名少了不少,這才詢問人去哪兒了。魏城:“……”
這該怎么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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