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用力抱著她,很不得獎她揉進骨血里,融為一體。
幾次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他的詞匯量在這一刻匱乏。
其實說再多的話也顯得蒼白無力。
“阿姨的事,對不起。”趙靳堂聲音發沉,啞聲說,“我真的很抱歉。”
周凝眼睛睜得大大的,拼了命想要咽回去,然而怎么做都是徒勞。
她不要他道歉,只要母親的平安安康。
她母親沒做過什么壞事,吃了那么多苦,為什么命運要對她如此不公。
“凝凝,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趙靳堂比什么時候都要堅定,“怎么辦,你再恨我,我也不打算放手。”
周凝卻笑了:“這種病有遺傳風險,我現在可以好好和你說話,也許明天或者哪一天就瘋了。”
“你沒見過我發病的時候歇斯底里,喪失理智,一心求死的樣子,趙靳堂,你看到了只會想要躲開我,害怕我,那你看到了就會推翻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也許出于同情憐憫,你會心疼我可憐我,可時間久了,你會厭煩,不理解,恨不得離我遠遠的。”
“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有可能發瘋,傷害你罵你,還會自殘。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嗎。”
“生病了該看醫生看醫生,該吃藥吃藥。”趙靳堂把這病當成普通的發燒感冒一樣看待,“沒什么大不了的。”
周凝這一刻佩服他還能如此沉穩說出來,“聰明人應該避之不及,不要給自己找麻煩,趙靳堂,你們這種人不是更講究趨利避害,投資回報,利益至上嗎。”
“和我在一塊,得不償失,還會讓你的人生染上污點。我這病,還有遺傳給下一代的可能,難道你要結婚,不生孩子嗎?”
趙靳堂稍微放開她,目光描繪她的眉眼,喉結上下滑動,眼神有心疼,也有隱忍,“所以你先前打掉孩子,是因為怕遺傳嗎?”
周凝咬緊牙根,說:“不是。”
她說:“純粹是不想要,還有我的孩子不能承受世俗的指責,不是和你說過嗎。還有就也不想讓你們家誤會,想要母憑子貴什么的。”
被她挖苦,嘲諷,趙靳堂非但沒有生氣,而是揉了揉她下巴,“你看,總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該信的信,該信的時候不信。”
假設當年不說那句話,他們倆會繼續在一起,她出國留學也不妨礙,他可以多跑幾趟,飛過去陪她,可能當時不會考慮結婚,再多過段時間,或許就改變了不結婚的想法。
人總會變的不是嗎。
總會在某個時刻想要結婚生子,想要兒女繞膝的世俗意義圓滿。
周凝泣不成聲,哭到眼睛紅腫,喘不上氣。
趙靳堂輕輕拍她的脊背,幫她順氣,關心說:“要不要喝點水?”
不等周凝回答,趙靳堂從一旁拿來一瓶沒開過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喂到她嘴邊,“喝一點,你哭太久了,補點水。”
剛剛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她的身體本來就差,一下子虛脫了,不想再說話了。
趙靳堂也不想再刺激她的情緒,這比在床上還要讓她覺得煎熬和折磨,他又抱緊她,她不愿意被抱,又掙不脫他的懷抱。
他雖然抽煙偶爾也喝酒,可身上味道實在好聞,干凈清冽,有良好的生活習慣。
與其她的事經別人的嘴說出來,不如直接坦白,反正他也知道了,遮遮掩掩反而顯得被動。
周凝其實心里還是藏了很多事。
她并沒有全部將底牌交出來。
說白了,對趙靳堂還是有很多保留。
“都說女生是水做的,我今天見識到了。”
趙靳堂明白她為什么情緒激動就掉眼淚,以為她是淚失禁體質,其實是因為她生病了。
脆弱,敏感,悲傷。
他也理解她為什么說跟不上時代。
她生病起,世界發不發展注定和她沒關系。
能活著喘著一口氣已經很不容易了。
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周凝稍微緩過來一些,說:“趙靳堂,其實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的。就到這里為止,你的人生不會被我染上污點。”
她定了定神,接著說:“或者說,你要想繼續這段關系,當情人處著,等什么時候你要回家娶妻生子了,想要世俗意義上的圓滿,我們再結束——”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不會糾纏你,我會祝你百年好合,婚禮請帖就不用給我,我不會參加。”
話沒說完,下巴被虎口鉗住,趙靳堂以吻堵住她戳人心窩的話。
密不透風的吻兇狠蠻橫掠奪一切。
周凝徹底喘不上氣,有瀕臨窒息的感覺。
分開的瞬間,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眼淚戛然而止,趙靳堂錮著她的后腦勺,和她額頭相抵:
“我剛說的你又忘了。我不打算放手,結婚又不代表一定要生孩子,你怕遺傳,好,那結了婚不生。”
周凝篤定說:“你會后悔的。”
他這種家庭,要的繼承人繼承家族財富,即便他本人意愿可以不生孩子,但他家里人呢?幾代人打拼下來的江山財富,他享受了家族榮光,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肆意妄為。
“你怎么就知道我會后悔,這么篤定。”趙靳堂說,“我不是你父親那種人。”
周凝不說話,身體有下墜的感覺。
“你預設了我的立場,我做什么說什么你都不會信。”
周凝被說中心思,無法也沒辦法否認。
“你當我不知好歹,我不想再跟你賭了,拿未來可能百分之九十會發生的概率來賭,我沒這勇氣,到那時候,你會后悔,我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再耗盡彼此。”
趙靳堂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堅定望著她,明白了她為什么說陪她一段時間就好,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情況,沒打算和他走到最后。
“那梁舒逸呢?你愿意和他嘗試?不愿意和我?”
“他和你不一樣。”
和他不一樣?
不一樣?
趙靳堂說:“你和我在一起,這么不快樂?”
“不,很快樂,非常快樂。我只是想好聚好散,給彼此最后一些體面。不要提結婚,不要提以后,沒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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