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理解歸理解,他的身體也沒那么樂觀。
周凝回到家里,整日渾渾噩噩的,吃不下東西,聞到肉的味道,就吐個不停。
兩個大男人經常被弄得手足無措,都沒有照顧孕婦的經驗,臨時打電話給有這方面經驗的朋友或者上網查資料,周湛東覺得不行,請了阿姨到家里照顧周凝。
她除了吃飯走出房間,其他時候都在房間里待著,沒有喜怒。
周湛東擔心她的情況,進來房間坐在床邊,拉開緊閉的床簾,讓陽光照進來,聽到動靜的周凝慢慢睜開眼。
“不能一直悶著,不見陽光,現在是大白天,凝凝。”
周湛東來到床邊坐下來,無奈說道。
周凝不想起來,病懨懨的,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
“凝凝,我們聊聊。”
周凝怔了怔,坐了起來,頭發有些凌亂,眨了眨眼,似乎知道周湛東要聊什么,沒等周湛東開口問,她直接了當說:“不是梁舒逸的。”
周湛東目光黑沉,沒有生氣,沒有怪罪,語氣溫和詢問:“什么時候的事?”
“這段時間……一直都有糾纏。”周凝吞了口唾沫,很恥辱,要跟哥哥說這種事,“回國后,陸陸續續有見面。”
她上網查過,懷孕的周期按照最后一次生理期的第一天開始計算。
那時候應該還在青市。
她的日子一直過得稀里糊涂的,記性也不好,往東往西,壓根沒注意到自己中招了。
“他知不知道你有未婚夫?”
“知道。”
周湛東說:“凝凝,我問你這些,不是問罪,我是你哥,不管發生什么事,永遠站在你這邊。”
周凝目光頓了一下,他讓她別犯原則性錯誤的時候已經晚了。
“舒逸和我說過,你做什么選擇,他都支持你,婚禮辦了,讓你別后悔。”周湛東擦去她眼角的淚珠,“以前我不同意你們倆,一是年紀,二是他一向以不婚自居,現在看來,不婚是借口。”
周湛東微頓,“至于那個人的家里,我們家和他家各方面相差懸殊,不管哪一個方面,都不適合,你和那樣的人在一起,會很辛苦。”
周湛東越是溫和不忍責備,周凝越是內疚,如潮水般將她吞沒。
周凝低下頭,自慚形穢,恨不得周湛東怪她,責備她,而不是這么溫和不忍心說一句重話。
周湛東說:“凝凝,這個家還在,生活還要繼續,我工作忙,不能事事照顧到家里,你要幫我多去醫院和媽說說話,多陪陪她。”
周凝含淚點頭,說好。
“以前媽總跟我說多關心你,你報喜不報憂,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愿意和家里說,真讓媽說對了。”
周凝重重抽泣,眼眶全是淚水。
“別哭,哭成這樣真丑。”
這要是換以前,周凝一定和他干架,她現在只有沉默。
周湛東在的時候,她克制裝成沒事人,周湛東不在,則死氣沉沉,可以一天不說話。
她幾乎每天都去醫院,從白天待到晚上,跟護工學習怎么照顧周母,每隔兩個小時翻身一次,避免長時間受壓長褥瘡,身上還有其他傷,她在一旁看著護工操作。
夜色降臨,周凝離開病房,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晚上的街上依舊熱浪滾滾,她茫然走在街道上,朝著回家的地方走,經過以前讀書的中學,三三兩兩穿著橘白色校服的學生從學校出來,她想起以前每逢下雨刮臺風,母親總會過來接她,別的家長不讓自己孩子吃的垃圾食品,帶著她一起吃。
后來學畫畫,要去外地的畫室集訓考學,母親總會幫她收拾行李,知道她丟三落四,不會收拾,怕她吃不慣外面的菜,總往她的行李箱里塞各樣的零食。
高三那年,聯考前還在外地集訓,她很想家,畫室的其他學生都走了,她壓力太大,哭著給母親打電話,母親連夜開車過來找她,帶她出去吃飯,安慰她考不好明年再來,反正家里能給她兜底,讓她盡力而為。
母親總是這樣溫柔平和,給她力量勇氣,是她的后盾。
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公園,街燈亮起,偶有人經過,她坐在秋千上,腳尖用力點地,晃了起來。
邊上有幾個小孩子嘰嘰喳喳。
周凝仰起頭,看著夜空,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不敢當著周湛東的面哭,怕他擔心,只能躲起來,慢慢消化。
“姐姐,你怎么了?”
那一撮小孩里頭,有個小男孩走過來好奇問她。
周凝手背擦了擦眼淚,說:“你家大人呢?”
“在家呢。”
“小屁孩,幾點了,還不回家吃飯,等下你家大人要到處找你了。”
“你不也不回家。”
“我是大人。”
“大人還哭鼻子,羞羞羞。”
周凝嘴硬道:“誰說大人不能哭鼻子。”
小伙伴喊小男生該走了,回家吃飯。
周凝說:“聽到沒,還不快回家。”
“姐姐你呢?”
“我也快回家了。”
“姐姐,不要哭了,我媽說女孩子的眼淚很珍貴。”
“謝謝你呀。”
等小男孩走后,周凝也離開了公園,回家了。
家里靜悄悄的,死一樣寂靜。
周凝很不習慣。
周母出事之后,周湛東給家里的老師傅們放假,本來也沒什么生意,他有工作,兼顧不了家里,周凝更不會做生意,她不是這塊料,更不會左右逢源,人情世故。
加上身體不好,還懷孕,周湛東不想她太操勞。
幾天后,周湛東忙完回到家里。
周凝上樓無意間聽到他在陽臺打電話,提到母親車禍的事,她悄悄走近些,聽到他問:“你確定嗎?那部車是趙家的?”
“這件事替我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說。當我沒找過你。”
周凝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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