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和外公生活過一段時間,外公是搞藝術的,讓我從小學千字文,古典詩集,練楷書。”
周凝:“哦。”
“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混血的?”
“是嗎?”
“混樺城和港城的,像不像?”他難得冷幽默一把。
周凝無語。
見她不信,趙靳堂不逗她了,收斂了些:“真混血,太爺爺是英國人,當時港城還是殖民地,他受英政府派遣來到港城當法官,后來與我太奶奶相識相戀,我太奶奶頂著家族的反對,毅然決然和他結婚,當然,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
他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他的五官眼窩深,立體感很強,尤其那雙眼睛,專注看她的時候,很深情。
他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他太奶奶感情史的背后,里面又是怎么一段蕩氣回腸為了愛情反抗的家族的故事,不得而知。
趙靳堂深深抽了口煙:“要聽嗎?”
周凝想聽,又不想聽,很矛盾。
趙靳堂自顧自說起來:“我太奶奶也算個烈女子,家族那時候長輩做生意經常被英國佬為難,兩方人經常馬在碼頭搶地盤槍戰,損兵折將,后來又鬧上法庭,他們就是這種情況下認識。”
她很想問為什么要說這些,話到嘴邊,又沒說出來,安靜聽他說著。
“白人當時在港城掌握一定的話語權,互相抱團幫自己人,太爺爺是例外,剛正不阿,說一不二,有太爺爺從中調和,家里不算太吃虧,然而不足以消弭結下的仇恨,所以家里得知他們倆拍拖,強烈不同意,為了拆散他們倆,家里給她介紹另一個世家的對象。”
“太奶奶不是任由擺布的性格,毅然決然和太爺爺登記注冊,結了婚,家里安排的對象懷恨在心找機會報復,太爺爺瘸了一條腿,太奶奶失去兩個親弟弟。”
“為什么要和我說這個?”
趙靳堂說:“我不怕付出代價,但需要在能保全身邊人的情況下,凝凝,你明白嗎。”
周凝對上他的目光,深情的,堅定的,無奈的,他都有。
氛圍烘托到這了,她卻很煞風景,也有一部分原因被他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逗笑,最后忍不住了,說:“我覺得你現在很好笑。”
“別轉移話題,我知道你聽得懂。”
周凝說:“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覆水難收,說話跟潑出去的水一個道理。”
趙靳堂重重抽了口煙,臉頰微陷,說:“我只知道什么叫橫刀奪愛,強取豪奪。”
他暴露了暴戾的一面。
周凝無話可說。
顧易是這時候送來衣服的,周凝起身告辭,趙靳堂沒讓她走,把人給拽回來,隨后當著她的面換衣服,沒有避嫌的意思。
周凝自覺閉上眼睛,側過臉。
過了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周凝問他:“好了嗎?”
趙靳堂忽然欺身壓過來,吻上她的唇,她被壓在床上,眼神像察覺到危險的小鹿一樣驚恐,從兇狠撕咬到后面溫柔描繪,他氣息粗沉,她以為他要在這里做,正要出聲制止,他停下來,抵在她頸間,嗓音低沉:“我今晚走。”
周凝沒說話。
“凝凝,我給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的說法。”趙靳堂望著她恬靜的臉。
指那枚帆船紀念徽章,也指他們倆。
“我不要。”
“那就丟了。”
“趙靳堂——”
趙靳堂從她身上起來,放她走了。
周凝回去找周母,沿著青石臺階一步步往下走,險些崴了腳,失魂落魄也不過如此。碰上和師傅聊完出來找她的周母,周母問她去哪里逛了,差點找不到人,手機也關機。
周凝說:“我去許愿池了,手機不小心掉水里,關機了。”
“你人沒事吧?”
“沒事,是手機有事。”
“你人沒事就萬事大吉,手機是身外物,不重要。”
這天過后,周凝一直到去了港城,都沒再和趙靳堂聯系過,仿佛這段時間是她的一場不算好不算壞的夢。
在試婚紗的間隙,她無意間在桌子上的報紙看到趙靳堂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陪趙夫人到寺廟上香,穿的一身黑,雙手掌心向上拿香,肅穆莊嚴,像冰島的黑沙灘,充滿神秘感。
報紙是粵語和英文混雜,夾雜本土俚語和舶來詞匯,單個分開的詞匯意思重新組合在一起又是另一種意思,周凝閱讀起來有些費勁,她正專心看著,梁舒逸來了,問她在看什么那么專注。
周凝嚇得魂都快沒了。
“怎么了?”
周凝想收起報紙的時候來不及了,梁舒逸一掃而過,心里頓時明了,說:“他母親是佛教徒,經常給寺廟捐錢,昨天寺院有活動,我母親也去了。”
周凝摩挲著報紙一角,“這樣啊。”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給什么反應的時候,又不想讓對方覺得話落到地上的尷尬,不能像面對趙靳堂的時候不想說話,可以直接閉口不,怎么說都得附和幾句。
她合上報紙,主動說:“再試其他的款式。”
原本孟煙要來陪她試婚紗的,臨出門一腳又有工作,被她師傅叫去跟進一個案子的收集工作。
這間婚紗店是梁舒逸的朋友開的,店里的每一套婚紗皆出自他朋友之手,沒有重復的款式。
這婚紗一共試了三天,后面兩天孟煙陪著一塊來試的,孟煙忙里忙外,一刻閑不住,最后定下來四套,每個環節一套,最重要的是主婚紗,辦婚禮的場地自然不用說,在玫瑰酒店,這些事宜一切由梁舒逸安排,沒讓周凝操勞。
期間周凝去過醫院探望梁爺爺,梁爺爺身上插著管,精神狀態還不錯,和周凝閑聊了幾句,不能沒聊太久。
從醫院出來,梁舒逸表情有幾分凝重,說:“我媽說他現在唯一最新看到我結婚,我以前不懂事,總惹他老人家生氣,把我爸氣得跳腳,請我吃‘藤條燜豬肉’,他老人家從來沒罵過我。”
周凝安靜聽他說著,有點好奇。
“想起來,我那時候真的很混蛋,爸媽只顧工作,我早戀,和ex在操場打茄倫,曠課打架,和老師頂嘴,沒個正形,你能想到的,我都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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