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過宋家的興衰,大起大落。
如若當年宋家老爺子沒出那樣的事,大小姐本該是京城高門大戶的主母,就是嫁個皇子也是綽綽有余的,何至于在這窮鄉僻壤過這種糟心日子啊。
她家小姐苦啊!
本該是明珠,卻落了凡塵。
當真是世事無常!
陸文惠也沒想到,聊幾句話竟會把方嬤嬤聊哭了,頓時慌了神:“嬤嬤,你別哭呀!”
“讓母親看見,又要說我不懂事了。”陸文惠急得直跺腳。
怎么好好的說哭就哭呢?
她攤上那么個渣爹和不省心的哥哥們,她都沒哭,方嬤嬤還不如她堅強。
“好,嬤嬤不哭,不哭了。”方嬤嬤擦掉淚,硬擠出個笑來。
“您老放心,母親昨夜說了,等家里辦完喪事,就會想辦法退了那門親事。”
“真的?”
“嗯,母親親口承諾的。”
“那真是太好了,大小姐想明白了,好啊,好啊。”
方嬤嬤眼含欣慰,一個勁兒地說好。
她想起不久前大小姐發了狠說“就是死也要把惠兒嫁過去”時的模樣。那時她還以為,宋家的最后一點骨氣,終究要被這吃人的世道磨沒了呢。
這下好了,以前的大小姐好像又回來了。
一老一小又聊了幾句,陸文惠便去給宋今瑤送飯了。
母親說多裝些飯菜,陸文惠把瓷碗里的白米飯壓了又壓,足足盛了冒尖的兩大碗。
一炷香后。
宋今瑤拍了拍吃的滾瓜溜圓的肚皮,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胃里有了著落,她感覺老胳膊老腿都充滿了力量。
她瞇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嗯,吃飽喝足,該去收拾那三個白眼狼了。
這樣想著。
宋今瑤活動了下手腕,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嚼著笑意出了房門。抬腳邁出門檻時,連裙擺都帶著風。
靈堂。
老大陸淵辦事一板一眼。
宋今瑤吩咐讓他盯著三兄弟把陸修遠的東西都燒掉,就當真杵在火盆旁眼睛一眨不眨。
宋今瑤站在廊下,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這一幕,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個繼子雖心中對她有怨,但從不會忤逆她。
是她上輩子豬油蒙了心,仗著老大不爭不搶好使喚,她得寸進尺的欺壓。
可上輩子在生命的盡頭,卻是這個孩子讓她入土為安,宋今瑤心中泛起一絲愧疚。
進去的時候。
老不正經的那些東西已經燒得就剩最后一雙鞋了。
老四陸川懷里抱著那雙鞋,有點舍不得,見宋今瑤進來就沖著她嚷嚷。
“母親,這鞋還是新的呢,燒了多可惜,要不留下吧。”
留下,他好偷偷給他父親送去,陸川心里嘿嘿一笑,覺得自己當真是個大孝子。
這雙鞋是宋今瑤給陸修遠做的,一針一線縫制了兩個月。
她女紅做得好,尤其是刺繡更是栩栩如生,青黑色的鞋面上,祥云翠竹繡的那叫一個漂亮,整個太和縣也找不出第二雙來,也難怪陸川舍不得。
宋今瑤的目光在那雙鞋上停留了一瞬。她記得做這雙鞋時,她熬燈點蠟,就為了那個負心漢能穿得體面些。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宋今瑤冷冷瞪了眼白眼狼兒子,扭頭卻拉住了陸淵的手。
語氣溫軟:“淵兒,餓了吧?”
陸淵明顯愣了一下。
這個從來對他呼來喝去的繼母,何時關心過他餓不餓?
可——
陸淵驚疑不定的目光在宋今瑤面上掃過,今日她看他的眼神真的好溫柔,是錯覺嗎?
“這三個孽障犯了錯,守靈的事就交給他們了,你不必日日夜夜在這里跪著。”
宋今瑤繼續軟聲接著道。
“你先下去吃飯,這兩日你和大妹二妹只負責招待賓客就行。”
說著,視線掠過黑木棺槨以及跪著的三個親兒子,宋今瑤眼底閃過譏諷。
既不是親爹,她可舍不得讓老大跪著守靈,誰撿來的尸體亂認爹,那就讓誰“盡孝”去吧。
她還想再說什么,卻已經有人看不慣她的區別對待,急了眼。
“母親,我們也沒吃飯呢,你怎么不問問我們餓不餓啊?我們才是你親兒子!”
陸川見宋今瑤不搭理他,反而破天荒地關心起陸淵那個孽種來,不滿地叫嚷道。
宋今瑤緩緩轉身,頃刻間臉上的溫柔不復存在,她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陸川臉上。
少年被她看得后背發涼,卻還是梗著脖子不服氣:“母親,你偏心偏到家了,他就是個孽種,你關心他干嘛?”
下一瞬。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靈堂炸開。
震驚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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