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兵團農場的第二天,空氣中還彌散著夜里的寒氣的時候,林教授和文秀就早早地起床到田里去了。
這倒是讓那些日起而作的兵團人對于這位上面派來援助新疆的專家有點改觀,畢竟在他們看來,這城里來的教授根本跟不上他們的作息節奏,沒想到他們跟助理就那般水靈靈地過來了。
然而,這兩人,特別是文秀姑娘,白白凈凈的,甚至裹著一身的防曬衣,還是跟周遭的環境有點格格不入,走過田埂的時候,也難免引人矚目。
走過田埂處,她和林教授來到了兵團農場邊緣的一塊土地上,看著那觸目驚心的一片白花花,文秀就感覺一陣心驚。
原來,土地鹽堿化是這樣的,表層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硬殼,太陽一曬,龜裂成不規則的多邊形,縫隙里塞滿了鹽霜,就好像土地得了非常嚴重的皮膚病。
老趙似乎也意識到了林教授和文秀的錯愕,他解釋說:“這塊地本來還是一塊不錯的棉田來著,如今鹽堿化犯了,就連最耐鹽的堿蒿都長不旺了。”語之間滿是土地落荒的惋惜,腳甚至不自覺地用力地踢了踢那硬邦邦的地皮。
林教授沒有說話,他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片不毛之地;他扭頭對文秀遞過去一個眼神:“采樣吧。”
于是文秀利落的打開他們隨身攜帶的那個鋁合金工具箱,里面的工具林林總總的,有小小的鐵鏟,取樣用的密封的袋子,還有便攜式土壤檢測儀。
怪不得這兩人昨天初次來兵團農場報到的時候,行李箱需要用馬去馱,原來這工具箱這么齊備。
別看文秀平日里一副文弱文弱,縮手縮腳的模樣,干起活來,倒也利落:只見她用小鏟熟練地刮開表層硬殼,取下層土壤,裝袋、編號、記錄gps點位,一氣呵成,那專注而精準的姿態,倒是讓老趙這個老兵團人都有點佩服。
術業有專攻,原來就是這樣的吧。
聽到上頭派專家過來伺候這土地鹽堿化,兵團農場的其他人也過來湊熱鬧了,看著文秀那小心謹慎的取樣程序還有他們手中儀器,那大抵在電視機前才看見過。
年輕的兵團人是好奇,而年老的兵團人有的則對于這一套復雜的程序有點嗤之以鼻:過去他們都習慣于用手去捻,甚至還有人用舌頭去嘗味道。
這是老一輩墾荒者最原始的化驗手段,看著如今林教授和文秀的做法,他們自然覺得有點抽象甚至有點做作。
不過也也不影響文秀專心致志的工作。
“老師,點位s01,表層ph初步讀數97。”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土壤電導率似乎已經超過了儀器量程上限。”聲音冷靜而清晰之間不乏對于土壤鹽堿度的詫異,心里暗暗咋舌。
強堿的土地,含鹽量高得驚人,別說是植物稚嫩的根系熬不住了,估計人的腳泡在里面一會兒都會掉一層皮吧。
文秀默默記錄土壤抽樣數據的時候,圍觀的幾位兵團農場的老職工則是對于這做法有點不以為然。
一位老職工全程抱著胳膊,冷眼看著這一切,鼻子里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也許就在他們看來,林教授和文秀這一套動作,不過就是走走過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