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媽笑得直拍大腿:“哎喲喂!這傻小子!有什么情話不能當面說,非要寫情書?”
此時,古槐樹下那熱鬧的場景,沒人注意到天邊那懸掛的無人機了。
通過回傳畫面,胡梭看了楊小軍一眼,心想,又遭了,無人機又——又——又闖禍了。
楊小軍則緩緩地、絕望-->>地蹲了下去,雙手抱頭,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哀鳴:“沒臉見人啦!”
胡梭看著那束被成功空投到古麗窗臺的花束,又看看地上恨不得挖個沙坑把自己埋了的楊小軍,覺得這樣也好,以后,整個農場,這也算是宣告主權吧。
第二天,楊小軍就成了整個農場的名人了,逢人見面,都要打趣他一番:
“月亮古麗答應坐你副駕駛了嗎?”
“你的摩托車引擎還突突突跳不?”
楊小軍則臊得恨不得天天戴著摩托頭盔出門。
恰好,胡梭用無人機幫人家楊小軍送花這事被母親知道了。
看見家里的花瓶上插的正是那沙棗花配紅柳枝,胡梭就忍不住問兩句:“媽啊,你們真的喜歡這花嗎?這沙棗花的味道也太霸道了吧,而且那花兒,就細碎的——”說著,胡梭努著嘴巴,仿佛在說,楊小軍這告白的方式,哪兒哪兒都不對,花也送錯了。
在他看來,這耐旱的紅柳,防沙都是挺合適;不過要真告白——就欠點意思。
沒曾想,母親還挺寶貝這花來著:“你懂啥,這叫做沙棗花配紅柳枝,是咱新疆隔壁灘上的金不換。”
“真的假的?這不就是野花野草嗎?”胡梭不服氣了。
“啥野花野草?”母親噗呲一下笑出來,故意壓低了聲音,跟胡梭分享秘密那般,還故意用余光瞟了瞟院子里干活的父親,才說話:“你父親年輕那會,頭一次搞浪漫,給我送的,也是這個。”
胡梭一下囧了,真沒想到,這味道那么沖的沙棗花,竟然是兵團好男兒的愛情守護者。
他想象著那個年輕時候一臉嚴肅的父親,一個帶著鏗鏘氣質的兵團戰士,笨拙地舉著那一束沙棗花配紅柳枝的樣子,就覺得那畫面太有沖擊力。
甚至比楊小軍今天的事還搞笑。
“我爸?第一次?告白?就摘了路邊的野花?還選了這味道這么沖的?”
按照胡梭的看法,這哪怕南方隨便綠化帶里摘一束三角梅,都比這個好。
“可不!”母親嘴里說著嫌棄,表情卻樂開了花,就如春天須臾的花開那般,“那會兒,他剛剛調來,就在食堂見過幾次面,傻大黑粗一個,悶葫蘆似的。有一次收工,天都快黑了,我路過他們班門口的時候,他蹭的一下從一棵沙棗樹后面嘣出來,手里撰著的正是這玩意。”
說著,母親臉上帶著紅暈,如晚霞那般:“就那么一束,味道霸氣,人表白的姿態也霸氣,就硬生生地往我手中塞!那沙棗花扎得我手疼!紅柳枝還帶著刺!”
聽著這父母親愛情故事,胡梭樂開了花,似乎鼻息之間縈繞著那沙棗花的味道也沒有那么沖了。
“您收了?”
“不收咋辦?”母親撇撇嘴,臉上卻分明是甜蜜的嫌棄,說完,母親還瞟了一眼窗外那個男人,“他塞完花到我的手里,拔腿就跑,跟后面有狼攆似的!我拿著那扎手又香得熏人的玩意兒,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哎呀!”就連胡梭都覺得父親這告別有點潦草了,于是一拍大腿:“你怎么能這么接受了呢,你想要沙棗花,路上自己折一叢便是了。還需要他來摘嗎?”
“就是!”母親嬌羞地努著嘴,“還是你說的有道理。我接了花,就只能在花瓶上插著,它花兒細細碎碎的樸素,不過味道實在霸道。逢人過來就能聞見這味道。最后還是隔壁張大姐看見了,笑得直不起腰,說:‘哎喲喂!胡楊這小子行啊!知道送‘沙棗配紅柳’了!這意思明白著呢!”
胡梭憋著笑:“這還有意思呢?就是花語的意思?”
“當年張大姐是這么說的,棗花兒香又甜,日子再苦心里也甜!紅柳枝兒韌又堅,風沙再大腰桿也不彎!這是咱兵團人求媳婦兒的老話!”
“意思是跟了我,日子就像沙棗花那般,聞著香;家里的男人也跟紅柳那般,任憑風吹雨打,脊梁骨挺得直直的。”胡梭作為男兒,大概也明白這里的意思了。
再看一眼瓶子上那一束花葉搭配,也覺得沒有那么突兀了,仿佛甜膩的香氣里,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歲月的醇厚。
“后來——”母親的話突然悠長起來。
“后來,每當春天沙棗花開的時候,他保準給我弄回來一把。”說著,母親走到窗臺,指尖輕輕拂過那細碎的花兒,“這花,這枝兒,看著不起眼,可它就像咱們兵團的日子,聞著苦,品著甜,看著糙,骨子里韌著呢!”
此時,胡梭嗅著沙棗花那霸氣的香氣,突然明白,原來那是混合著風沙、汗水、機油和粗糲甜蜜的芬芳。
堅韌如斯,亦甜蜜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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