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公并未答話,而是伸手拿過唐老四放在茶幾上的香煙,也抽出一支點燃。
王家才見狀,連忙從攜帶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張紙,輕輕放在茶幾上:“唐處長,我們76號奉命調查‘清鄉剿匪計劃’多次泄露之事。不瞞你說,你一直都是我們重點懷疑對象。”
唐老四眉毛微挑,彈了彈煙灰,不置可否。
王家才的手指點了點那張紙:“這是去年我們抓捕軍統人員時,搜出的一張電文稿,上面是署名是‘余化龍’。”
“我跟隨戴春風多年,知道他在某些非正式聯絡中,喜歡用化名‘余龍’。敢用‘余化龍’這種名字,除了你唐處長,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戴老板的玩笑,可不是誰都敢開,誰都開得起的。”
唐老四嗤笑一聲:“這能說明什么?天下之大,叫‘余化龍’的未必沒有,或許只是個巧合。王主任,你們76號辦案,就靠這種捕風捉影的猜測?”
“唐處長是行家,何必說外行話?”王家才搖頭,語氣轉冷,“我們干特工的,有幾個用真名聯絡?尤其是與戴老板的化名如此接近。即便真有軍統人員本名余化龍,為避嫌也必然要改用代號!
“并且,這份電文的內容,我們已經成功破譯。內容是建議軍統方面,停止針對個別日本軍官的暗殺行動。湊巧的是,這幾名日本軍官都與唐處長你……往來頗為密切。這,也是巧合嗎?”
氣氛驟然緊繃,陳博公依舊沉默地坐在一旁抽著煙,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只有偶爾閃爍的目光,掃過唐老四的臉龐。
唐老四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他后靠在沙發上,吐了口煙圈:“王主任,你說的‘余化龍’是誰,我確實不知。”
“另外,大家都知道我唐老四喜歡交朋友,我來滬市兩年,三教九流、中日朋友結識不少。難道就因為這名單上的人和我吃過飯、打過牌,就說我是山城特工?這未免太過兒戲。”
他轉向陳博公,譏諷道:“陳院長,我當初可是沖著汪先生‘和平救國’的號召,更是沖著您陳院長的情誼,才投靠的新政府。如今把我弄來,是覺得我唐老四礙了誰的事,還是說……急需一個夠分量的‘內鬼’,來向日本人交差?”
王家才臉色一沉,正要反駁,陳博公卻抬手制止了他。
他將煙蒂按熄在煙灰缸里,嘆了口氣:“老四,你我相識十數年,你的為人,我豈能不知?只是這么多的巧合都和你有關,王主任他們職責所在,也是按章程辦事,并非刻意針對你個人。”
“我今天來見你,其實也是汪先生的意思。汪夫人在得知你可能是山城的特工后,頗為震怒,認為你和徐來欺騙了她的感情,力主嚴辦。但汪先生念舊,更信你之為人,這才讓我先來與你談談,問個清楚明白。”
陳博公停頓片刻,觀察著唐老四的反應,見其神色雖凝重卻并無慌亂,便繼續道:“老四,你對我可要實話實說,那怕你真的是山城派來的,我與汪先生也必會設法保全你。畢竟,你是我們請來的人,不能寒了大家的心。”
“不然等明天影佐機關的人將你接走,落入日本人手里。到那時,即便汪先生有心維護,恐怕也難再插手了。”
“日本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唐老四忽然笑了笑,“陳院長,汪先生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實話’,從何說起?”
“我和戴春風早年便認識,有些交情不假。但我投靠你們后,我兄長可是連續十天在各大報紙上聲稱要與我斷絕關系,山城政府更是對我下達了通緝令。若我真是在為軍統工作,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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