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天大陸,齊國,合歡宗。
外門,金鰲峰上,云霧繚繞,青石階蜿蜒而上,沒入山嵐深處。
一群身著宗門錦袍的年輕弟子,正拾級而上。
步履輕快間帶著宗門子弟特有的矜持。
行至峰前平臺,眾人的腳步卻默契地緩了下來,目光齊刷刷投向石階一側。
那里一位面容和善,身寬體胖的師兄正俯身執帚,專注地清掃著階上落葉與微塵。
他動作沉穩,一下,又一下。
仿佛周遭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唯有眼前這一方潔凈的青石。
“聽說了沒有,咱們這位閑師兄又破解了趙師姐的禁制,偷看人家洗澡,足足一個時辰。”
“不是說還有周師姐么?”
“呸,真不知道,師父和師娘怎么想的,如此縱容李閑這個色鬼。”
“噓,聽說師父最近身體不適,小心他聽到罰你。”
…
聽著眾人的議論,李閑胖乎乎的臉頰把眼睛擠成了兩條彎彎的縫。
顯得幾分憨厚可親。
旋即,在心里“呸”了一句:“呸,什么東西,也敢在背后吐槽小爺。”
“小爺八歲上山,師父待我如親子。”
“等著,看我一會怎么告狀!”
李閑心里的話剛落,一道玲瓏有致的身影悠悠出現在面前。
他一愣,立馬叫出了對方的名:
“周…周師姐…”
周柔嫌棄地盯了李閑一眼,淡淡說道:“師父、師娘叫你,讓你去功房見他們。”
李閑撓了撓頭:“哦,師父他老人家身體沒事吧?”
周柔搖搖頭,回答了一句“我也不知”,便轉身離去。
李閑的目光追隨著周柔那搖曳生姿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撇了撇,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
“切,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個練氣五重么,還不是擋不住我這個陣道天才窺視?”
說著,他隨手將掃把往地上一摜,轉身便朝著師父功房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篤,篤,篤。
敲門聲在寂靜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短暫的沉寂后,門內毫無回應。
李閑臉上的恭敬掛不住了,“告狀”的心思被冷落澆熄,滋啦作響。
“進來吧。”這時,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
李閑一喜,吱呀一聲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濃烈苦澀的藥氣混合著陳舊的檀香,劈頭蓋臉涌過來。
巨大的功房異常空曠,僅幾個蒲團散落光潔的地面。
墻壁雪白,纖塵不染。
唯有靠里側,一張寬大的云紋烏木榻置于矮臺之上,榻上盤膝坐著一個人。
正是他那個數月不見的師父,峰主,玄誠子。
李閑看著玄誠子瘦削蠟黃的臉龐,深陷的眼窩,心頭一沉。
那曾經深邃的眼眸也黯淡渾濁,透著沉沉疲憊。
寬大的玄色道袍空空蕩蕩。
師父身旁則端坐著他的小師娘,江婉。
江婉一襲素白衣裙一絲不茍,面容清麗卻如冰雕,神情淡淡。
“師父,師娘。”
李閑壓下酸澀與不安,強擠出嬉笑,故意加重腳步走進來,反手關門,
“您二位找我?”
玄誠子招了招手,道:“閑兒,過來,讓為師再看看你。”
李閑不敢遲疑,連忙跪到玄誠子面前,帶著哭腔:“師父,您老人家一定會沒事的。”
玄誠子輕撫著李閑的發頂,眼中一抹追憶之色一閃而過,緩緩道:
“那時你才八歲,為師見你根骨不凡,恢復能力驚人。”
“有著使不完的精力,這才將你從紅塵中領回山門修煉。”
“算來,至今已有十個年頭了吧。”
李閑伸出兩手比劃著“十三”的手勢,道:
“十三年了。”
“師父,我今年都二十一歲,比小師娘還早進門三年呢。”
說著,他歪過頭,沖著身旁那位氣質高貴清冷的小師娘,露出一抹諂媚的微笑。
玄誠子微微頷首,目光溫和地看向李閑:
“那你覺得,為師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