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聲音平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再者說,你做的飯菜好不好,不是我說了算,是你的手藝說了算。若真做得無可挑剔,自然不怕人另起爐-->>灶。”
這話像是往廚娘肺里塞了把干柴,她頓時炸了。
“好個牙尖嘴利的姑娘!你說我手藝不好,有本事你露兩手讓大家伙瞧瞧?別是只會躲在丫鬟身后挑三揀四!”
“我做不做,與你無關。”
江茉瞥了眼青柑濕漉漉的裙擺,“但你身為廚娘,刁難丫鬟,還用臟水潑人,這就是你的規矩?”
“我潑她怎么了?”廚娘梗著脖子往前湊了兩步,“是她先胡攪蠻纏,非要搶我的青菜!我這是教訓不懂事的丫頭,替你管教下人!”
鳶尾雙手掐腰,“青柑好好跟你說,是你先翻了臉,把菜籃子往地上摔,這里這么多人都瞧著呢!還說我們姑娘是閑得發慌的嬌小姐,這話我們可都聽見了!”
“我是那么說的又怎樣?”廚娘索性破罐子破摔,“難道我說錯了?正經人家的姑娘,除夕夜里不待在房里守歲,跑到大廚房來搶青菜,還非要開小灶?”
“你胡說!”鳶尾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們姑娘是……”
“鳶尾。”
江茉抬手攔住她,目光落在廚娘緊繃的臉上,“看來多說無益,荔枝,去請方管事過來一趟。”
廚娘臉色變了變,正要再罵幾句,遠處忽然傳來方管事的聲音。
“怎么這么吵?出什么事了?”
廚娘瞬間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江茉只是立在原地,靜靜看著管事快步走來,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鳶尾驚喜極了。
她正要上前把來龍去脈說一遍,那個廚娘從灶臺后面奔過來,撲通一下抱住方管事大腿。
“方管事,您可來了。”
鳶尾瞪大眼。
廚娘抱著方管事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抖得像篩糠。
“方管事您可得為我做主啊!這幾位姑娘仗著自己身份體面,跑到大廚房來橫挑鼻子豎挑眼,不僅嫌棄我做的飯菜豬狗不如,還硬要搶各院備好的青菜!”
她偷瞄了江茉一眼,見對方沒插話,哭得更兇了。
“我好好語跟她們說,這青菜是按份例分的,動了就亂了規矩,可這位穿綠裙子的丫鬟上來就推我,還說我是個只會添柴燒火的粗鄙貨,連給她們姑娘提鞋都不配!”
青柑聽得臉都白了,攥著裙角急道:“我沒有!我明明是……”
“你還敢狡辯!”
廚娘猛地回頭瞪她,眼淚掉得更兇,“方才你搶菜籃子時,指甲都刮破我手背了!還有這個丫頭!不僅不攔著,反倒說要拆了我這大廚房,讓我卷鋪蓋滾蛋!”
她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嚎:“我在這別院當差,沒功勞也有苦勞,除夕夜本該闔家團圓,我卻在這兒煙熏火燎地給各位主子備年夜飯,反倒被人這般作踐!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方管事皺著眉,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廚娘,又看看面無表情的江茉。
她下意識覺得江茉不會是那樣的人。
她沉聲問廚房其他丫頭,“你們說說。”
旁邊幾個看熱鬧的粗使丫頭你看我我看你,有兩個被廚娘平日里照拂過的,跟著小聲附和。
“確實聽見她們吵得厲害,奴婢們才過來的。”
“好像是說要自己開小灶,想來拿點青菜。”
廚娘聽著寥寥無幾的聲音,心中暗罵。
就不能多說點?
說著幾句管個什么用?
跟沒說一樣。
廚娘狠狠用指甲刮了自己一下:“奴婢句句屬實啊!不信您看我手!”
她擼起袖子,露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鳶尾氣得渾身發抖:“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先潑水打青柑,還拿大勺要砸我!”
廚娘立刻反駁,聲音比剛才還響亮,“我一個做飯的,哪敢跟姑娘們動手?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她又轉向方管事,抹著眼淚道:“方管事您想想,她們要是好好說話,我能不給幾分面子?可上來就指著鼻子罵我手藝差,這不是打我的臉,是打您的臉啊!您讓我管著大廚房,如今卻被人說三道四,往后我還怎么在這兒立足?”
一番話顛倒黑白,倒把自己說成了受氣的小媳婦,江茉幾人反倒成了仗勢欺人的惡徒。
青柑急得眼圈通紅,拉著江茉的袖子哽咽道:“姑娘,我們沒有……”
江茉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落在方管事臉上,緩緩開口:“方管事如何看?”
方管事簡直太糟心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過年休沐,可以好好吃個年夜飯,跟老頭子喝點小酒淺淺醉一醉。
酒都拿出來了,廚房的飯卻遲遲沒有送來。
她讓秋蟬去看,秋蟬回來稟報說廚房有人吵起來,耽誤了做飯。
往些時日也就罷了,這年夜飯還能耽誤。
方管事心里頭可不痛快。
一路趕過來瞧,還是惹到了剛回來沒兩日的江姑娘頭上。
“秋蟬。”她喚了一聲。
廚娘聽見方管事終于開口,暗暗心喜。
管事肯定要狠狠治這幾個丫頭了。
“這個廚娘解雇了,拉出去,我不想在別院再看到她。”
廚娘臉上的哭相還沒來得及收,聽見這話如同被兜頭澆了桶冰水,僵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抓著方管事的褲腳不肯放。
“方管事!您不能憑她一句話就卸了我的差事啊!”
方管事皺著眉踢開她的手,秋蟬已經上前架住廚娘的胳膊。
“除夕夜刁難丫鬟,還敢在我面前顛倒黑白,真當這別院是你撒野的地方?”
她看上去有那么傻嗎?什么話一聽就信?
廚娘掙扎著尖叫:“我沒有!是她們先的!”
“青柑裙子上的水漬,總不是自己潑的吧?”
方管事掃了眼青柑裙擺,又看向那幾個方才附和廚娘的粗使丫頭,“你們說只聽見吵架?那她拿大勺要砸人的時候,你們眼瞎了?”
幾個丫頭嚇得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管事饒命!”
“拖下去。”方管事懶得聽她們辯解,轉頭看向江茉,神色緩和了些。
“江姑娘受驚了,是我管束下人不嚴。這青菜您要多少盡管拿,不夠我再讓她們去采買。”
江茉微微頷首:“有勞方管事。”
鳶尾這才松了口氣,沖被架走的廚娘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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