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堯點頭時,緩緩眨了下泛紅的眼。
他面色溫柔又平和,笑著同江箐珂做了個口型:好聚好散。
趕在淚水奪眶而出前,江箐珂低下頭,咬唇克制洶涌而上的酸澀。
可淚水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不爭氣地掉個不停。
誰讓這是自己選的路,再難受也得受著。
她很快壓下情緒,擦去臉上的淚水,抽了抽鼻子,拿起桌上的酒壺給李玄堯斟滿了一杯。
“光我喝了,你也喝一杯。”
一壺酒,一杯接一杯,最后被兩人喝得精光。
濃稠的夜,離別的憂傷氤氳其中。
床榻上的兩人相擁而臥,難舍難分的親吻則是咸咸澀澀的味道。
一聲聲暗啞晦澀的小滿本就叫得人揪心,李玄堯還叮囑江箐珂千萬別忘了他。
怎么會忘記呢?
她生活在他的江山上,做他的子民,為他守著西延,一輩子都會在另一個地方圍著他轉。
不會忘,不會忘,她的夜顏,自是要記一輩子的。
翌日。
衡帝下詔,廢太子妃為庶人,交由禮部起草并頒布儀注。
而李玄堯登基這日,也是江箐珂離宮之時。
她與江止將會到京城外,先與李玄堯從西延調遣來的五千重騎會合,待七日之后,確定朝堂無任何異動,再同五千重騎一同返回西延。
歲君合日,晴空萬里,春光明媚。
好似連老天爺都在為李玄堯登帝而高興。
江箐珂親眼看著李玄堯在曹公公及宮人的服侍下,戴上金燦燦的九龍冕,穿上了那件繡著金龍的玄色長袍。
俊冷的濃眉下,一雙異瞳鋒銳凌厲,鼻峰筆直高挺,威容凜然,不怒而自有天子之氣。
登基大典的吉時就要到了。
江箐珂亦步亦趨跟在李玄堯的身后,將他送到鳳鸞軒的院門前。
他回身垂眸看向她,目光幽沉哀怨,好似此生再也不見到似的,滿滿的都是不舍。
江箐珂牽起李玄堯垂在身側的雙手,指腹輕輕摩挲他的掌心和手背,她故作明朗地彎唇一笑。
“你當個勤政愛民的好君王,澤被百姓,我則替你、替大周,好好守著西延。”
很怕自己又不爭氣地在李玄堯面前哭出來,江箐珂將他身子推轉回去,急聲催促。
“快去當你的君王吧,別耽誤了好時辰。”
李玄堯低頭抿唇緩了片刻,待收斂好情緒,他昂首挺胸,拖著迆地龍袍,踏著沉穩有力的步子,向他的登基之路走去。
唇瓣忍不住顫抖,即使江箐珂在用力咬唇克制。
淚水模糊了周遭,也模糊了李玄堯的背影。
她站在原處目送著他遠去,哭得無聲無息。
待李玄堯突然頓住腳步要轉身時,江箐珂立即揚聲道:“別回頭!如果不是跟我走,那就一直往前走下去。”
衣袖里的大手緊攥成拳,李玄堯壓下轉身回去擁抱她的沖動。
雙唇緊抿成線,繃得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頜又多了幾分凌厲的決絕。
步子再次邁出,左眼滾下一滴淚。
他袍袖盈風,步子比先前快了許多許多。
江箐珂的夜顏走了。
走得義無反顧,再也沒有慢下來回頭看她。
這樣挺好的,各自走好自己選擇的路。
曹公公奉命送江箐珂和江止、喜晴出宮。
宮門外,兩輛馬車早已候了多時。
曹公公早早便命人把江箐珂的東西都抬上了馬車。
在江箐珂上車前,曹公公又將一個木匣子呈遞給了她。
“這里面是江小娘子的那些銀票,殿下又添了許多,讓咱家悉數轉交給您。”
曹公公苦著一張臉,說起話哀戚酸楚,亦是透著幾分不舍。
“另外,殿下想著江小娘子回到西延后,日后總是要嫁人的,便又選了些珍貴物件給江小娘子做添妝。”
曹公公舉著拂塵朝后面那輛馬車指了指,愁眉不展道:“連著您的那幾箱子嫁妝,都一同放在后面的-->>車上了。”
“明細單子都在這匣子里,江小娘子路上有時間別忘了查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