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疑惑只在姬玉落腦中閃過一瞬,便又消歇下去。
管他密道通往哪里,她并不關心,她只想要趙庸的命。
姬玉落微抬起頭,道:“不走,給朝露傳信,讓她不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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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顯沒回府邸,他就宿在鎮撫司的值房里。
翌日天微亮,仵作來稟了勝喜的死因:“大人,下官驗過尸體,勝喜公公渾身有多處淤青,應當是掙扎時撞擊導致的,死前嗆過水,但要了他命的還是側頸那處扎傷,看傷口呈態應是由下段尖銳上段平滑的利器所傷。”
霍顯整夜未眠,單手撐桌支著腦袋,撩開眼簾道:“比如哪種利器?”
仵作面露難色:“額――”
霍顯收回手摁著案上的卷宗,整個人往后靠,說:“釵環發簪?”
仵作眼里猛地一亮,他就覺此物隱隱有些熟悉,卻沒往這上頭想,正苦惱著,乍聞霍顯提點,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正是諸如此類物件。”
霍顯只平靜地落下眸子,并不算很意外。
但是他想起了那日霍府遇刺的情形,那晚在院子里的除了他,還有趙庸從東廠派來的廠臣,再結合勝喜的尸身來看,當時那女子未必就是沖他來的。
只是在被他察覺時,那人也確實是下了死手。
這些年趙庸借他的手在京中為非作歹,百姓里皆知奸佞霍顯,卻少有提到趙庸的,再加之他又藏在深宮里頭,更是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輕易讓人抓不到把柄,御史臺連個參他的由頭都找不到。
但不代表他就
不招人恨了。
霍顯眼里浮出些笑意,嘖,若不是深宮難進,趙庸招來的殺身之禍,絕對不比他少。
這些人,也就欺負他府邸守衛不如禁中森嚴罷了。
所以若是有人意圖刺殺趙庸,這不奇怪。
讓他耿耿于懷的,始終是那人的招式路數。
霍顯疲倦地揉了揉眉頭,讓戰戰兢兢立在跟前的仵作先退下了,坐了片刻,才起身出去。
天光已大亮,在夜里坐了一整宿的人不適應地對著日頭瞇了瞇眼,空氣里雪水化開的冷香,只是夾雜著一絲壞人興致的腐臭味兒。
他循著那味道望過去,就見好幾具蒙著白布的尸體排在院子里,甚至還有錦衣衛又抬來了幾具新的。
霍顯牽走拴在庭下吃草的輕風,皺著眉說道:“你們把這兒當亂葬崗了?”
幾個錦衣衛面露苦色,用袖子抹了一把頸間的汗,道:“工部要治河,城外河里常年有溺死之人,尸體都能填海了,這不工部楊大人請錦衣衛幫著打撈尸體,外頭堵著問訊來的百姓,說是此前在府衙報過失蹤案的,都要來認尸。”
霍顯摸著輕風的腦袋,從它嘴里搶走最后一把草,不以為意道:“那不是府衙的事?”
錦衣衛道:“府衙都堆尸成山了,只好先暫放在鎮撫司,有些都在水里泡爛了,根本沒法認。”
霍顯不管這些小事,牽著馬就要走,余光卻掃到一串紅珊瑚鐲子。
材質不算上乘,甚至可以說是劣質,但顏色實在打眼,讓他當即停了步。
他瞥著那尸體露在白布外的手腕,徑直上前掀開,直勾勾地盯著那張臉。
錦衣衛唏噓道:“這具倒是好認,臉還嫩著呢,像是才死不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怕又是夜里失足落了河的,工部早就該修城外那條河了,簡直害死人。”
有人在附和,直說城外那條河是索命的閻羅河,霍顯卻是絲毫沒聽進去,他用兩根手指捏起了女尸的手腕,將那串紅珊瑚鐲子放在日光下仔細瞧過,眾人不由都噤了聲,須臾后,霍顯才松了手,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道:“叫籬陽來。”
籬陽很快便趕來了。
他闊步上前,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霍顯抬了抬下頷,示意他看,于是籬陽垂眸去瞧這具女尸,新鮮的,除此之外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霍顯停了手里擦拭的動作,唇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籬陽稍怔,他很久沒有見到霍顯露出這種……近乎愉悅的表情了。
這些年好似沒有什么事,能挑起他的興趣。
籬陽忍不住多盯了那尸體兩眼,便覺得有些眼熟,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他正費解時,霍顯將帕子丟在他懷里,說:“你去查查,姬玉瑤出嫁時帶的陪嫁丫鬟里,是不是少了一個,看看她叫什么,再請仵作來驗個尸。”
霍顯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這人他昨日在主院撞見過,只余光匆匆一瞥,模樣記得不是很清,這串打眼的鐲子他倒是有些印象。
總不能,又是巧合吧。
籬陽應了是,見霍顯牽馬要走,他跟上去道:“主子進宮么?”
“回府。”他笑了一下,“陪我夫人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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