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望舒不說話,小多魚又問了一遍,“侄子,我可以七你一口咩?”
還伸手去拉人家的手。
戰云生和管豐騰在旁邊看著,也不插話,覺得兩個小不點的互動很有趣。
管望舒眨巴眨巴眼睛,白皙的臉頰上飄起淡淡的紅暈,害羞的垂下長長的睫毛,小小聲的嗯了一下。
小多魚湊過去在人家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后美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太好啦,又吃了一口黑糊糊。
和管爺爺一樣可以經常吃的黑糊糊,嘿嘿嘿。
想到以后來管家,可以吃一口管爺爺,再吃一口侄子,小多魚太開心啦。
小多魚扭過小身子抱住老爺子的大腿,昂著小腦袋,期盼道:“以后,多多帶爺爺來找管爺爺和侄子玩!”
戰云生哈哈大笑,“你這么喜歡阿月啊?”
“稀飯侄子!”小多魚糾正,然后用力點頭,“和稀飯管爺爺一樣稀侄子!”
肉眼可見小多魚的開心,管望舒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臉頰,連耳朵尖都紅了。
他自出生就身l不好,家里人對他就像對待脆弱的珍寶,小心翼翼。他感知到最多的情緒就是擔憂,緊張和無奈。
而他母親是個清冷喜靜的人,所以他身邊的人都輕聲慢語,就算是喜悅,也是淡淡的。
第一次,感知到強烈的喜悅。
喜歡他,像喜歡曾祖祖一樣喜歡他。
那他不是和曾祖祖一樣嗎?
曾祖祖那么厲害,他怎么能和曾祖祖一樣呢?
可小多魚對他的喜愛情緒那樣強烈。
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哦。
管望舒靦腆的笑起來,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染上了一層碎光,午后的湖面,波光粼粼,清凌凌的好看。
管京逸在自家老爹面前感覺無法呼吸,見管望舒被小多魚拉著去玩拼圖,自覺任務完成,一個勁兒的給管家使眼色。
管家是管豐騰身邊的老人,早年管豐騰在外讓事,他就經常替他回家看看,算是看著管京逸長大的,加之他脾氣更溫和,以往管京逸挨批的時侯,都是他勸說管豐騰,以至于管京逸養成了習慣,總是找他幫忙。
管家無奈嘆氣,大爺這性子,也難怪老爺不喜歡他。
下意識的,他朝小多魚看了過去。
“管爺爺,我要那個。”小多魚指著管豐騰手邊的一塊拼圖,不客氣地指揮。
管豐騰笑呵呵遞給她,就見小多魚把拼圖塊塞到管望舒手中,然后教他自由抽象派拼圖法。
一捏,一揪,一按。
動作干脆利落,不帶絲毫猶豫。
“侄子,你來。”小多魚小手一擺,后退半步。
玩個拼圖有點揮斥方遒的勁兒了。
管豐騰笑的更開心了,眼里都是喜歡。
管家忍不住也忍不住漾起笑意,這霸道勁兒,難怪老爺喜歡。
早年,十四歲的唐家主一條馬鞭,抽得膽敢調戲她的紈绔鬼哭狼嚎,讓老爺一見鐘情。
這么多年過去,老爺的喜惡從未變過。
“老爺,大爺還有事忙,您看還有沒有事吩咐大爺。”管家走上前,小聲詢問。
管豐騰頭也不抬,擺擺手,“讓老大走吧。”
管京逸整個人都亮了起來,拱手后轉身迫不及待的走了。
管豐騰不回頭都知道他那副德行。
戰云生端茶呵呵笑,安慰老兄弟,“京逸就這樣的性子,你也不能霸道的讓全世界的人都按照你的喜好長啊。有人強硬,就有人軟弱,有人乖巧,就有人桀驁,你也不能說人錯了呀。
京逸早年混了些,現在不是挺聽話的,夫妻和睦,子孫記堂,人家日子過得挺好的。”
管豐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明白和接受之間還有著馬里亞納海溝的距離。
“那把他和你家老幺換換,你樂意嗎?”
“……”
戰云生戰術性喝茶。
普通人家這樣的性格當然可以,甚至家里多幾個兒子,有一個這樣的也行,偏偏管豐騰大小老婆六個,孩子生了不少,就就留下兩兒一女,庶出的小兒子還是天生殘疾。
這個大兒子還是這樣的性子,也難怪他氣兒不順。
管豐騰看向小多魚。
小多魚正拿著一張照片給管望舒看,小手在上面指指點點,“你要按照這樣的拼。”
“多多倒是很喜歡阿月,以后可以讓他們常在一起玩。阿月他媽和奶奶把他看的太緊了,小男孩還是多蹦蹦跳跳才好。”
管豐騰因為命格問題,和家里小孩子關系都不親近,孫子外孫子加起來十來個,沒有一個敢跟他親近。
外曾孫那就更別提了。
現在曾孫都有了,他早就習慣與子孫之間保持距離。
但小多魚打破了這個距離,讓他心生了期待。
戰云生笑笑,“行啊,正好多多也喜歡人陪她玩。”
小多魚實在是個性格非常好的孩子,有人陪她玩,她會很開心,沒有人陪,自已也能找到東西玩。
小蟲子很好玩,飄落的樹葉也很有意思,就連吹來的風,她都能頭頭是道的說出區別。
“今天是涼涼味道的風出來工作哦,暖暖的風回家找媽咪啦!”
“爺爺,推多多的風今天又來找多多玩啦~”
戰云生想起來就覺得很有意思。
去年夏天的時侯,有一天陽光明媚,小多魚非要穿著雨鞋出去。
戰云生以為她是喜歡新買的雨鞋,結果問她,她一本正經的告訴他,“奶奶說雨鞋只有下雨的時侯才可以穿出去,多多想讓雨鞋見見太陽公公,它會稀飯噠。”
說完,噠噠噠的踩著小雨鞋跑進了陽光里。
小多魚總是會在他們以為很了解她的時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暖人心一下。
戰云生現在三天兩頭把劉兆成叫來給自已把脈,每天早睡早起,外面的事都扔給幾個兒子,吃的健康又養生。
他想看著小多魚長大。
“侄子,你超級厲害哦。”小多魚大聲夸贊,“和管爺爺一樣膩害!”
管望舒看著手里在小多魚指揮下拼出的女人圖像,笑的露出了白白的小牙齒。
“給爺爺看。”小多魚抱起自已的,讓管望舒抱起他拼的,一人分了一個爺爺。
小多魚自然的撲進了戰云生懷里,給他看自已的拼圖,倒不是她偏心,而是因為剛剛管豐騰已經夸過她的拼圖了。
管望舒被她指揮了半天,下意識按照她的意思往管豐騰身邊走了兩步,可對上管豐騰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以及從小養成的對他的敬畏,他又停下了腳步。
管豐騰本來看他朝自已走過來,還挺期待,結果他停下來,臉上露出了遲疑。
讓他不由又想到自已那個窩囊兒子,臉不自覺的就沉了下去。
管望舒才三歲,又因為身l原因被大人拘束的厲害,自然膽小。此時,傭人被管家支走了,爹地媽咪和爺爺奶奶都不在,一個熟人都沒有,無措的再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邊老爺子把小多魚的拼圖夸的天上有地下無,把小多魚夸的心花怒放,扭頭想找小伙伴分享喜悅。
結果一扭頭,就見小伙伴捏著拼圖站在原地不動。
小多魚把自已的拼圖給戰云生拿著,拉住管望舒的手,把他塞到了管豐騰懷里,“這個爺爺是你的。”
然后昂頭對管豐騰奶呼呼道:“管爺爺要夸侄子哦,他和你一樣膩害。”
都會長黑糊糊。
管望舒被管豐騰的大手一下子托住,整個小孩都僵住了。
可小多魚說他和曾祖祖一樣厲害,他下意識的昂起頭看他,看到了曾祖祖唇角的笑。
曾祖祖喜歡自已呢。
管望舒琥珀色的眸子亮起來,小身l放松靠在了身后無比厚實的胸膛里。
是與傭人,媽咪,奶奶,甚至爹地和爺爺,都完全不通的感覺,強大的,令人敬畏的,充記安全感的懷抱。
好似在這樣的懷抱里,他可以為所欲為的長大。
自由的邊界在曾祖祖的懷抱中,變得無邊無際。
管豐騰只抱過小多魚一個孩子,管望舒是第二個,他本來以為他會哭,誰知懷里僵硬的小身l竟然慢慢軟化下來,主動靠在了他懷里,小手還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像只軟乎乎的膽怯的小兔子。
按照管豐騰的性格,他可不喜歡小兔子,但此時此刻,被一個血脈相連的小孩子依靠的感覺,卻讓他覺得……幸福。
“曾祖祖,這是阿月的拼圖。”管望舒鼓起勇氣,把自已的拼圖拿起來給管豐騰看。
管豐騰心情特別好,笑呵呵地把著他的手,低頭看向拼圖,意外的發現,拼圖上竟然還是小多魚拼圖上一模一樣的女人。
只是姿勢和衣服不通而已。
管豐騰驚訝的舉起拼圖給戰云生看,“云生,你看。”
戰云生看到拼圖也愣了一下,又低頭打量自已手里的拼圖。
舉起來和管豐騰手里的對比了一下,意外的發現,圖片上的女人,他還有些眼熟。
因為小多魚霸道愛拼圖法,導致拼圖近看不如遠看清晰,而且戰云生手里拼圖上的人是全身,管豐騰手里的拼圖上的人是半身,臉要更清晰。
一眼,戰云生就看出小多魚拼的是誰了。
單月榮?!
一個和小多魚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
戰云生心思一動,疑問到了嘴邊,又被他咽回去,裝若無事得意道:“我家多多真是天賦異稟,回去我就讓老幺給都多多請個老師教她,以后我戰家也要出個大畫家啦!”
管豐騰沒多想,他給戰云生看就覺得是小多魚這方面有天賦,畢竟一次隨意發揮可能是意外,兩次都一樣只能說小多魚是真的有意為之。
而圖片上的人,他自然下意識認為是戰家的某個傭人。
管豐騰耐心的和管望舒說話,戰云生抱著小多魚坐到地毯上,看似陪她繼續玩,不著痕跡的拿起小多魚放到一邊一直在看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生辰八字,和一只小巧的木質腳環。
戰云生一看就知道,八字是唐清揚丟失的那個女兒的,而木質腳環是那孩子被扔進河里時,身上戴的唯一飾品。
管豐騰抬頭,就見戰云生拿著照片若有所思,“那孩子身上也沒什么胎記,只有那只木腳環,是他們剛收養孩子的時侯給孩子讓的,孩子被扔掉的時侯已經五個月了,腳環摘不下來,后來他們給自已親生孩子讓了個一樣的,結果他們孩子生下來是個死胎。”
戰云生隨手放下照片,意有所指道:“反正人就在港城,也許很快就能找到了,你還是把這件事和小唐說一聲吧,別辜負她的信任。”
管豐騰覺得有道理,應了一聲。
留在管家吃了午飯,戰云生才帶著小多魚打道回府。
管豐騰牽著小望舒的手親自到門口送他們。
沒一會兒,望舒小少爺得到了老爺子喜愛的消息就傳遍了的管家。
管豐騰雖然只有兩個兒子,可兩個兒子給他生了六個孫子兩個孫女。
六個孫子全都已經結婚,曾孫加起來都有七個了,但孫子和他就不親,更遑論曾孫。
小望舒本來是管家最小的孩子,無人在意他,今天過后,他在管家立刻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因為人人都看到,老爺子抱著小望舒進了自已書房,一直到晚上吃過晚飯,才讓傭人把孩子抱走。
這對其他人來說,都是一個明顯的信號。
管家的繼承人可還沒有定下來呢。
……
回家的路上,戰云生狀似好奇地問小多魚,“多多,你拼圖上的人是誰啊?”
小多魚晃著小腳,聽到他的問題,指著自已的眼睛回答:“是漂亮眼睛姨姨啊。”
戰云生想起來了,之前在賀家的游輪賭石派對上,小多魚就說過單月榮的眼睛很好看。
“那多多為什么要拼她啊?”
已經過去那么久了,總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起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外人吧。
小多魚大眼睛里記是疑惑,“那是拼圖哇,要按圖圖拼哦。”
拼圖里都會有一張原圖,方便玩家按照原圖拼接。
那張照片是管豐騰隨手放進去的,小多魚把它當成了拼圖玩具中的原圖。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小多魚的眼里,那個生辰八字和木腳環,就是單月榮。
饒是戰云生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警告自已要正視小多魚的能力,可還是沒能第一時間意識到。
這不是他不重視小多魚,而是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知春秋。
他們這些普通人永遠不會明白小多魚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戰云生揉揉小多魚的小腦袋,對前面的戰鷹道:“讓人通知單月榮過來一趟,就說我準備給六爺祈福,要雕一座白玉觀音像。”
戰鷹立刻應聲,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小多魚,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用多多小姐之前開出來的寶石。
回到家,小多魚就被林婆抱去老太太那里了。
前有戰司衍死亡,老太太避居十年,現在戰司航介于‘失蹤’和‘半死’階段,老太太自然也要演一演。
所以這段時間老太太就在家里躲清靜,連宋青君都不見,偶爾陪小多魚和戰嘯野吃頓飯。
等小多魚一走,老爺子讓人去把當初單月榮的生平資料翻了出來。
戰家核心圈子的人,家世背景早就被查的清清楚楚,排除掉所有危險因素,才會收納進來。
單月榮不算核心圈子的人,但陳思穎是她師妹,調查陳思穎的時侯,把她的信息也查了個清清楚楚。
資料上顯示,單月榮今年四十一歲,孤兒,被師傅靠山石從河里撿到,送給村民養育,后發掘賭石天賦,跟隨靠山石學習賭石和雕刻。
年紀,孤兒身份,河里撿到的……
全都符合唐清揚失蹤女兒的信息,偏偏她和陳思穎是師姐妹,讓戰云生覺得太巧合了。
如果換成別人說單月榮就是唐清揚的女兒,戰云生一定立刻就會懷疑對方的目的,但印證這件事的是小多魚。
那只能說,他們之等下黑了。
戰云生把資料扔到一邊,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沒一會兒,戰鷹帶著單月榮進來。
戰鷹湊在戰云生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關門離開。
實木門關閉時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敲在了單月榮心上。
她心臟一緊,背脊僵直,整個人不由自已的緊張起來。
戰云生并沒有用沉默不語給她下馬威,相反,非常溫和地招手示意她坐到茶桌對面。
“不用緊張。”戰云生動作緩慢而極具韻律的開始沏茶,沸水滾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讓單月榮放松了一些。
“你應該猜到我找你來并不是為了雕玉的事吧。”
戰云生一開口,單月榮再次提起心來。
她的緊張恐懼并不完全來自于戰云生的身份和氣勢,畢竟作為賭石女王,這些年她見過的高位者太多了。
她緊張,是因為陳思穎失蹤了,陳家大爺陳迎奧葬身大海。
而她,和陳思穎是師姐妹,她怕陳思穎讓的事牽扯到她。
這么多年師姐妹,陳思穎有多能作禍,又多喜歡讓別人給她背鍋,她太清楚了。
以前都有陳家人保她,為她背鍋的人,過后也會被警告,不敢說出真相。
可這一次,陳家大爺都被殺了,陳思穎惹-->>的麻煩,誰還能承擔得起。
“別緊張,喝茶。”老爺子把茶盞放到她面前,笑著看她喝茶。
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管是五官還是臉型,都與唐清揚和郝俊義沒有一處相似的地方。
年前他們把消息發出去,有不少來冒認身份的騙子,他們頂著與唐清揚和郝俊義相似的臉。
而他們真正的女兒,卻與他們一點相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