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來,兩人確實算得上同門,但蘭燼來見太子的目的,并不是認一個身份多了不得的師兄,而是要親眼看看多年后的現在,太子成為了一個什么樣的人。
就算是在大先生的病榻前,她也堅持太子并不是她唯一的選擇,如果太子早就面目全非,她不會選他。
大先生應了她。
這幾年,自將觸角伸到京都,她就在了解太子的種種,來到京都后,對他的關注就更多了。
總的來看,廢太子孟煜沒有大先生說的那么好,但也確實沒有長成歪脖子樹。
所以在知道鞏家的事后,她才那么失望,不止因為自已曾對他抱有希望,還因為大先生是他太傅時為他種種謀劃,即便因他之故流放千里,吃盡苦頭,仍然在為他殫精竭慮,付出一切。
她替那個纏綿病榻時仍惦記孟煜的瘦弱老頭兒不值。
后來太子妃將那些女子帶走照顧,她的心里舒服了些,但仍然不信任,直到昨天太子妃親自上門來解釋緣由,她才徹底歇了換個皇子聯手的心思。
她選擇的人可以不那么聰明,但底子絕對不能是惡和壞,一個能踩著所有人的尸骨往上爬的人,將來一定容不下她,跟隨她的人,也都會死。
就眼下看來,被廢了三年的孟煜額角有了白發,但狀態還不錯,她甚至都懷疑,才被廢時關于他發瘋的那些傳,是不是他刻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迷惑賢妃。
蘭燼看著眼含期待的人,這神情或許有作戲,但從一個人的肢體語還是能看出一些東西來,在沒有拿出平安鎖之前,他表現得再親近身體也是警惕的,可此時,那種感覺沒有那么強烈了。
這個轉變,來自于他知道了兩人受教于同一個先生,可見分別多年,他也沒有忘了他的太傅。
“殿下,我需要更信任你一些之后才喊得出這聲師兄,現在認下這師兄妹的身份并不會讓我們因此就變得親近,反倒像利用。殿下要用這個身份讓我上你的船,而我,要借這個身份來為自已謀得更多。”
蘭燼唇角微揚:“沒有信任,沒有感情的一聲師兄妹,反倒壞了這層關系。大先生希望我們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防備的同時又互相利用,不如多相處一些時日后,我們再來論這層關系?”
孟煜啞然。
這些年,除了在靜汝面前,他對誰都習慣于遮遮掩掩著說話,這種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感覺,稀少得都讓他覺得新鮮。
沉默過后,他問:“太傅可還好?”
這就是認可她的建議了,蘭燼垂下視線據實以告:“三年前就病逝了。”
孟煜愣住了,可心里卻又好像并不意外,太傅流放那年就已經五十二歲,流放后還能活到六十歲,蘭燼怕是想盡了辦法。
“太傅可有什么話留給我?”
這就是蘭燼必須來見太子一面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她拿出一封信,起身親手奉上。
孟煜輕撫信封上封口的火漆,上面是一株草的形狀,這是他們約定的聯絡時獨有的圖樣,心里對蘭燼的最后一絲懷疑盡數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