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將一碗酒遞到他嘴邊:“喝了,壯膽。”
章臨驍的右手掌心被朱大夫塞了個棉球,他垂下視線,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將一整碗酒喝光,然后抬頭:“一碗不夠,我酒量好。”
蘭燼立刻讓照棠提了個酒壇過來,連著喂他又喝了三碗。
在肩膀上扎好針的朱大夫看不下去了:“酒量再好也夠了。”
確實是夠了,章臨驍覺得自已這幾年練出來的酒量一朝被打回了原形,不過四碗人就暈得厲害。
是喝得太急了吧,章臨驍想,一定不是因為這酒是蘭燼喂他喝的原因。
蘭燼坐到他身邊,將他右手的衣袖挽到手肘處,按著他的手臂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痛了你就喊出來,我幫你掐右手,右手分走了痛意,左手就不那么痛了。”
章臨驍被這話逗笑,明明也沒什么關聯,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們初識時,十三歲的他,和十歲的蘭燼。
他是遺腹子。
父親受大案牽連,全家被流放到黔州,一腔壯志不得酬,沒兩年就郁郁而終,都不知道夫人腹中已經有了孩兒。
黔州弱肉強食,流放的人不是修筑城墻就是開墾荒地,母親為了養活他吃盡苦頭,強撐了幾年,在他十歲那年過世。
十歲的孩子,卻要在黔州那種地方生活下去,可以想見有多不容易,他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沒有過一件足夠保暖的衣裳,十三歲那年,更是為了一頓飽飯,當了兩方勢力之爭時一方的馬前卒,他就是奔著死路去的,但他要當個飽死鬼。
身體被人踩了一腳又一腳,身上哪里都疼,他以為,他死定了,所以他不再掙扎,只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可沒等來自已的死亡,卻感覺到身邊那個很久沒動彈的人突然翻身往外爬,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去看,臉上很臟,但是看著年紀不會比他大。
那人也嚇了一跳,抽出一把匕首就要了結了他。
只是那匕首到底是沒落到身上,那人低頭問:“你也是裝的?”
在黔州這種地方,養不出天真的人,雖然對方壓著聲音,但他還是聽出來了是個姑娘,并且年紀不大。
但他并未拆穿:“不是,你再晚一會醒,我應該就死了,挺疼的,勞煩給我一刀。”
對方舉起了匕首,最后還是沒有扎下來,而是道:“你別壞我的事,我知道他們會把死了的人丟去哪里,只要我活著我就會去找你,我還認識大夫,能治好你。”
那時候還稚嫩的姑娘心不夠狠,手不夠黑,只以為用這樣的話術能套住他。
好在他本就沒想活,應下了。
可他沒想到,她說話算話,真在他們棄尸的地方找到了他,并用一塊木板費盡力氣的將他拖了回去,還真找到了個大夫為他治傷。
只是左臂傷得太厲害,沒能保住。
那時救他的大夫,就是眼前的朱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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