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進來的謝知非追問,“你讓我父親寫什么?”
晏三合抿了下唇,突然往邊上的椅子一坐,一不發地垂下了頭,臉色如窗外雨天。
謝道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站不穩。
完了!
是不是又不行了?
謝知非卻敏銳的察覺到,晏三合的肩膀往下沉了沉,像是有什么東西壓著他,一點一點把她壓垮。
謝知非一想起她在謝家府門口的猶豫,豁了出去。
“晏三合,是你自己說的,一成把握都要試,蓋棺事則已,你總不忍心讓你祖父走得不安生。”
晏三合冷笑,“再說一遍,不要用激將法,對我不管用。”
謝知非:“……”
晏三合抬頭,目光不濃不淡地向謝道之看過去。
謝道之又驚了一跳,這雙眼里滿滿的嘲諷,濃得都快溢出來。
晏三合站起來,漆黑眼眸與他對視。
“你寫一封家信,說什么都可以,家長也行,里短也行,就像你兒子平常給你寫的家信一樣。如果我沒有料錯……”
晏三合的聲音輕而顫――
“他的心魔是你的這封家信。”
什么?
家信?
晏行的心魔是一
封繼子寫給他的家信?
謝知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去看謝道之,后者臉上的震驚,比他還甚。
“晏三合,你是不是弄錯了,這怎么可能?”
最艱難的話已經說出口,晏三合不再猶豫。
“除了我父親外,他還有二子一女。女兒死于難產,兒子在瘟疫中先后去世,這些人,都是他在世上最深的牽掛。”
謝知非很同意地點點頭。
“除此之外。”
晏三合看著謝道之,“能讓他牽掛的,就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
謝道之拼命地搖頭。
“絕不可能,我沒讓他們進門,我連門都沒有讓他們進,晏三合,他應該恨我,你弄錯了,你肯定弄錯了。”
“因為。”
晏三合語氣說不出的森然,一字一字。
“他已經沒有別的兒女可以牽掛。
因為他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對你寄予了深切的希望;
因為,他煞費苦心的要你成才,逼你成才,最后放你遠走高飛;
因為,你越走越遠,越爬越高,是他的驕傲。
因為,那張休書被你母親撕了,你還是他的繼子。”
晏三合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兒子。”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子割肉,割在了謝道之的身上,他疼得發不出聲音,只能劇烈的換著氣。
我是他兒子?
他竟然把我當兒子?
他竟然還把我當兒子?
我……
謝道之喉嚨里發出“嗷嗚”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父親!父親!”
謝知非大叫一聲,沖過去把人抱住。
謝道之卻一把將兒子推開,半爬半跪,跌跌撞撞地爬到晏三合面前。
抬頭,已老淚縱橫。
“晏三合,你,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我也希望是假的。”
晏三合眼中的淚,也緩緩流下。
她多么希望是假的。
那樣,她就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精于算計的謝府老太太,命喪黃泉;
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任由謝家倒霉,死人,丟官,最后敗落得徹徹底底。
她就可以用整個謝家,為死去的三條人命做陪葬。
反正你們謝家的高樓是踩著他上去的,現在因為他樓塌了,不正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