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疼得不行,顧不得矜持,撲過去死命抱住了他。
“老爺,老爺啊!”
他沒有推開,聲音輕柔地喚了一聲她的全名。
“楊慧,我這性子娘胎里帶來,改不了,也不想改,人活一輩子,圖的是什么,不就圖個萬事隨心嗎?”
“老爺是萬事隨心了,可路也走絕了,你讓我們怎么辦?”
她嘴上埋怨,手臂卻抱得更緊。
這世道是怎么了?
為什么走到絕路的,從來都是好人?
那些壞人呢?
“不到絕路不逢生,或許我這性子也因此改了呢?”
他自嘲般一笑,然后輕輕推開她。
“去吧,拿著休書明日就走。”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長久地看著,就是不肯挪步。
他微瞇起眸子,眼底的情緒都斂進去。
“不要覺得有愧于我,有朝一日你兒子有權有勢時,記得伸手幫一幫我那幾個不成才的小畜生,就夠了。”
她抹了一把淚,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休書,突然撕了個粉碎。
“你……”
“我進你院里不過一頂小轎,一頂小轎抬進來的人,不過是個妾,趕個賤妾,哪需要休書?”
她仰頭看著他,準確
無誤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震驚。
“老爺,我這輩子斷不會再跟別的男人,若你平安無事,若晏家還有我們母子的容身之處,你床邊留個位置給我。”
他皺皺眉頭,目光變得不那么透亮,像蒙上了一層水氣。
“若你真有事……”
她哭著說不下去,“那……那就當是我給自己留了個念想。”
若非如此,我便活不下去!
人生太長了,如果連一點念想都沒有,一點盼頭都沒有,那些望不到頭的苦日子,那些寂寂無眠的長夜,可怎么熬啊!
他傲氣的臉上,頭一次沖她露出溫柔憐惜的笑,然后說了他今生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哪里精明,分明也癡得很。”
她也回了一句今生對他說的最后的話:“那都是跟你學的。”
說完,她跪地向他行大禮,然后一邊流淚,一邊走進漫天的大雪中。
翌日。
晏府厚重的朱門砰的一聲合上,像鋒利的尖刀,重重刺向她的胸口。
真痛啊!
她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下子崩潰,嚎啕大哭。
茫茫天地,終于又只有剩下她和兒子兩個人了。
最后一個字講完,老太太反而止住了淚。
對她而,這些事情再重新回憶一遍,每一個畫面都是她對他的懷念與愧疚。
“這才全部的真相,壓在我心里整整四十年。”
她的聲音如溺水般喘著粗氣,“兒子,他不欠我們,是我們欠了他,還不清,幾輩子都還不清。”
一片死寂中,謝道之發現自己耳鳴了。
他聽不清周圍任何的聲音,只覺得心口很疼,疼得他胃里一陣一陣痙攣。
有人在拍他的肩,謝道之抬頭,看到是老三,老三的眼睛里滿是擔憂,嘴一張一合,正說著什么。
可他還是聽不清。
很奇怪,雖然什么都聽不見,但在晏家那兩年經歷,卻一幕一幕如畫般浮了上來。
他罵他的字寫得像狗爬……
他說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他劈頭蓋臉把他寫的文章扔過來……
他罵慈母多敗兒,不想在晏家呆著就滾出去……
謝道之摸著桌子的一角,強撐著站起來,眼眶充血地盯著老太太。
“為什么不早說?”
“為什么要瞞我這么久?”
“我……我有機會幫到他的,有機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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