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類,一個卑賤的人類,他怎么會懼怕一個人類?
一定是這具骯臟的凡人軀體玷污了他圣潔的靈魂,那些膽怯、沖動、暴戾的情緒,全都源自這具懦弱的身體。
一定是這樣。
白袍人終于為自己的恐懼找到借口,重新拿回了驕傲與信心,也徹底忽略了靈魂深處隆隆作響的警鈴。
在生與死的關頭選擇了麻痹自我的人,往往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和解脫,墜入臨終關懷的夢境。
他盯著羅薇,嘴角甚至揚起了一絲勝籌在握的笑意:“我可以放你走,但僅此一次,你最好祈禱不要遇到我第二次。”
“下一次,我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用腳碾碎。”
最后一句話,他加重了語氣,盡顯惡意。
羅薇也在笑,她容忍了他的放肆,臉上那抹笑容里似乎充滿了退讓和委屈。
“閣下放心,絕對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她保證,保證不會給他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因為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羅薇斂下眼底的殺意,轉身看向托拜厄斯教授:“教授,我們快走吧,帶上同學,盡快離開這里。”
托拜厄斯教授沉默地抬了抬手,讓圍繞在身邊的塔羅牌飛出去托起七個昏迷的同學,將他們放上了各自的馬匹。
羅薇見狀快步走向了棗紅馬,踩著馬凳跨上了馬背。
“駕——”
她握著韁繩,騎馬飛奔了出去。
白袍人眼神冰冷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長劍歸鞘,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羅薇余光注意到后面的動靜,立刻給黑暗精靈傳話。
羅倫,跟上他,想辦法把他困住,再讓羅曼和羅茜殺了他,處理完回來見我。
是,殿下。
一直在附近待命的黑暗精靈聽到指令,目光落進不遠處的叢林,黑眸鎖定了一團透明的空氣。
那人的隱身術拙劣得像是在玩幼童的躲貓貓游戲——將身體藏進了窗簾里,卻不管露在窗簾下的鞋子。
對于精靈來說,風是可見的,呼吸也是可見的,空氣里任何波動,都逃不過精靈的尖耳和眼睛。
馬兒的呼吸,還有馬兒跺腳甩尾時劃出的軌跡,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了他們的位置。
黑暗精靈站在枝葉蔥蘢的大樹上,左手握住近人高的弓身,右手持箭搭弦,流光鍍上箭矢,不過一眨眼,奧秘魔紋便纏滿了箭身。
白發飛舞,弓如滿月,力壓折弦。
雷霆一箭縱射而出,弦身震顫不止。
流光劃破空氣,層層環形魔紋繞著箭矢飛旋,霎時抵達叢林上空,在籠罩住一人一馬的一瞬間化作嚴密囚籠。
箭矢擦過右臂,深深扎進地面,只余一截褐色的箭羽,駿馬嘶鳴狂奔,撞上牢不可破的禁錮魔法陣,駿馬白袍人才后知后覺自己成了籠中困獸。
“誰!是誰!”
“出來,給我滾出來!”
箭矢沒射中自己,白袍人還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目光兇殘地掃向四周。
直到他來回掃視了三四遍,都沒有發現射箭之人的蹤跡,只能從箭矢飛來的角度判斷那人位于他的身后,一股巨大的恐慌感頓時充斥在了他的心中。
他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這只能說明,敵人的境界在他之上!
白袍人雙手顫抖,他是高級魔導師,比他境界還高的人,那就只能、只能是……
盡管他不愿意承認,可羅薇說過的話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大魔導師,大魔導師,來人是大魔導師!
死神的腳步喚醒了他為數不多的理智,他這才意識到,把對方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不止他一個人有,在他算計別人的時候,他也落入了對方的網中。
卑賤的人類!
她怎么敢!
白袍人目眥欲裂,饒是知道了敵人的目的,他還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