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處理一個趙東來,遠遠不夠。
他們必須拿出更大的誠意,做出更大的動作,才有可能平息這場風波。
“那……書記,我們該怎么做?”
李達康低聲問道,語氣里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桀驁,只剩下疲憊和虛心。
沙瑞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育良,你跟我一起,現在就去省軍區,見趙援朝。”
他轉過身,目光堅定,“把我們的調查結果,和處理決定,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姿態要放低,態度要誠懇。”
“達康,”
他又看向李達康,“你留在京州,負責處理后續。第一,立刻成立調查組,把趙東來這些年所有的問題,給我查個底朝天!第二,以京州市委市政府的名義,公開發布通告,向梁念軍同學,向她的家人,向社會公眾,公開道歉!第三,立刻在全市范圍內,開展教育系統和招生工作的全面自查自糾!凡是發現有類似問題的,一律嚴懲不怠!”
沙瑞金的命令,一條條,清晰而果決。
李達康重重地點了點頭:“是!沙書記!我保證完成任務!”
他知道,這是他唯一將功補過的機會。
沙瑞金最后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趙東來,眼神里沒有憐憫。
“走吧。我們去……領罪。”
他對高育良說道。
車子駛出市公安局,沙瑞金和高育良坐在后排,一路無話。
他們心里都清楚,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一場真正的狂風暴雨。
而他們,只能選擇硬著頭皮,迎上去。
漢東省軍區,招待所。
趙援朝臨時征用了一間會議室,作為自已的指揮部。
他沒有休息,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喝茶,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參謀長周守京在一旁,坐立不安。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軍長這個樣子了。
平靜,但平靜得可怕。
就火山爆發前的死寂,蘊藏著足以毀天滅地的能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距離二十四小時的期限,越來越近。
終于,門外響起了通報聲。
“報告軍長!漢東省委沙瑞金書記、高育良書記求見。”
“讓他們進來。”
趙援朝頭也沒抬,淡淡地說道。
沙瑞金和高育良走了進來。
他們脫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白襯衫,臉上帶著謙恭和愧疚的表情。
“援朝同志,我們來……向您匯報情況,來向您請罪了。”
沙瑞金的姿態放得很低,甚至用上了“您”這個敬稱。
趙援朝這才緩緩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們坐。
高育良不敢坐,他上前一步,將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趙援朝面前的桌子上。
“趙將軍,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是……京州市公安局局長趙東來,為了讓他自已的女兒能夠上京州大學,利用職權,威逼利誘省招生辦的工作人員,篡改了梁念軍同學的高考檔案和分數。”
“我們省委省政府對此事感到萬分的震驚和憤怒!沙書記已經下令,對趙東來立即停職,并由省紀委進行立案調查!絕不姑息!”
“另外,京州大學方面,也已經重新為梁念軍同學辦理了入學手續。這是她的錄取通知書,臨床醫學專業,我們……我們立刻就可以派人送到她手上。”
高育良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援朝的表情。
然而,趙援朝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去看那份調查報告,更沒有去看那份鮮紅的錄取通知書。
他就那么靜靜地聽著,眼神平靜無波。
這種沉默,比任何雷霆之怒,都讓沙瑞金和高育良感到心悸。
他們寧愿趙援朝拍桌子罵娘,也比現在這樣強。
趙援朝的內心里,卻是一片冰冷。
公安局長?
一個本該守護公平正義的人,卻成了最大的破壞者。
他想起了梁建軍,梁盼盼的丈夫,那個脫下警服,潛伏毒販團體,為了守護人民的安寧,倒在毒販槍下的年輕人。
同是警察,云泥之別。
一份錄取通知書?
他們以為,這件事,就是一份通知書就能解決的嗎?
他們根本就不懂。
他們不懂這件事對一個英雄家庭的傷害有多深,不懂這件事對軍隊士氣的打擊有多大!
許久,趙援朝才終于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很慢,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砸在沙瑞金和高育良的心上。
“沙書記,一個公安局長,就能在你們漢東省,偷走一個孩子的人生?”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沙瑞金,眼神里帶著嘲諷。
“教育廳,招生辦,大學,層層關卡,都是擺設嗎?還是說,他們都是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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