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架外形奇特的軍用運輸機,在漢東軍用機場的跑道上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這架飛機通體呈灰黑色,沒有舷窗,機身線條充滿了力量感,看起來就像一頭來自未來的鋼鐵巨獸。
鐘正國站在舷梯下,仰頭看著這架龐然大物,心里再次感到了震撼。
他坐過各種各樣的專機,但眼前這架,跟他以往的認知完全不同。
它沒有舒適的舷窗,沒有豪華的內飾,只有冰冷的金屬質感和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
“鐘部長,請吧。”
趙援朝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鐘正國回過神,點了點頭,跟著趙援朝走上了舷梯。
機艙內部比他想象的要寬敞,但同樣簡單到了極致。
一排排簡易的座椅固定在機艙兩側,各種線路和管道裸露在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機油味。
這里不像客艙,更像一個巨大的倉庫。
“這是我們最新列裝的‘鯤鵬’戰略運輸機。”
趙援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介紹道,“最大起飛重量超過二百噸,可以把一個全副武裝的合成營,在十二小時內投送到四千公里外的任何一個地方。”
鐘正國聽著這些數據,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懂軍事,但他能聽出這些數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的戰略投送能力。
這意味著,國家的拳頭,可以隨時打到任何一個它想打的地方。
兩人在機艙前部僅有的幾個相對舒適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很快,艙門關閉,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
巨大的推背感傳來,鐘正國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
他感覺自已不是在坐飛機,而是在坐一枚即將發射的火箭。
飛機很快就沖上了云霄,進入了平流層。
透過駕駛艙門上一個小小的觀察窗,可以看到外面蔚藍的天空和腳下連綿的云海。
“援朝同志,我們……這是要去哪?”
鐘正國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從昨天到現在,他的心里一直充滿了疑惑。
“一個海軍基地。”
趙援朝的回答很簡單。
“海軍基地?”
鐘正國更加不解了,“我們去看海軍做什么?”
趙援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鐘部長,在您看來,我們國家現在面臨的,最大的威脅是什么?”
鐘正國愣住了。
他沒想到趙援朝會問他這么一個宏大的問題。
他沉思了片刻,結合自已所處的位置和掌握的信息,謹慎地回答道:“應該是……是外部的封鎖和圍堵吧。特別是……鷹醬人,在第一島鏈對我們的軍事壓制,還有在科技和經濟上對我們的打壓。”
“說得沒錯。”
趙援朝點了點頭,“但您只說對了一半。”
“哦?”
鐘正國來了興趣,“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也是更重要的一半,來自于我們內部。”
趙援朝的聲音很平靜,但說出的話卻讓鐘正國心里咯噔一下。
“我們內部?”
“對。”
趙援朝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我們有很多人,很多身居高位的人,他們的膝蓋是軟的。跪了太久,就站不起來了。”
“他們怕。怕鷹醬人,怕沖突,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所以他們主張妥協,主張退讓,主張用我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底,去換取所謂的‘和平發展’的時間。”
“他們管這叫‘韜光養晦’,管這叫‘戰略定力’。”
趙援朝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
“可他們忘了,和平從來不是靠乞求得來的。你越是退讓,敵人就越是覺得你軟弱可欺,就越會得寸進尺。”
“這就好比兩個人打架,對方已經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還在跟他說,‘大哥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你覺得,他會放下刀嗎?”
“他只會覺得你是個傻子,然后把你的口袋掏個干干凈凈,最后再給你一刀。”
趙援朝的話,說得非常直白,甚至有些粗俗。
但鐘正國卻聽得后背一陣陣發涼。
因為他知道,趙援朝說的,是事實。
在那個他所熟悉的系統里,確實有太多太多這樣的人。
他們嘴上喊著各種高大上的口號,骨子里卻充滿了對西方的恐懼和幻想。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怎么辦?”
鐘正國看著趙援朝,虛心地問道。
這一刻,他完全忘了自已的身份和年紀,像一個學生一樣,在向老師請教。
“怎么辦?”
趙援朝笑了,“很簡單。”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把我們的刀,也亮出來。而且要比他的更長,更鋒利。”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然后,把我們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去。”
“告訴他,現在,我們來談談規矩。”
鐘正國被趙援朝身上那股毫不掩飾的霸氣和殺氣給震住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他見過的領導,要么是溫文爾雅,要么是城府深沉。
說話做事,都講究一個“穩”字,講究一個“平衡”。
像趙援朝這樣,把“打”和“殺”掛在嘴邊,把叢林法則當成真理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根本不是一個和平年代的將軍,這是一個亂世里才會出現的梟雄!
“可是……這樣一來,很容易會擦槍走火,引發我們最不想看到的……全面的戰爭。”
鐘正國說出了自已最大的擔憂。
這也是“主和派”最主要的論據。
“戰爭?”
趙援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如同鋼鐵般的堅毅。
“鐘部長,你以為我們現在不處在戰爭中嗎?”
“從鷹醬人的軍艦打著‘航行自由’的旗號,第一次闖進我們南海的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從他們的芯片法案通過,要鎖死我們科技發展道路的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從他們的輿論機器開動,在全世界范圍內抹黑我們,妖魔化我們的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卻比任何戰爭都更殘酷的戰爭!因為它的目的,不是占領你的土地,而是要打斷你的脊梁,摧毀你的文明,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在這種戰爭里,妥協和退讓,就等于自殺!”
趙援朝的聲音不大,但在轟鳴的機艙里,卻像一道道驚雷,狠狠地劈在鐘正國的心上。
他感覺自已過去幾十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碎裂。
他一直以為,自已站在一個很高的位置,能看到這個國家的全貌。
可今天他才發現,自已看到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
在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驚濤駭浪的深海里,有無數像趙援朝這樣的人,正在用他們的血肉和意志,為這個國家,筑起一道抵御驚濤駭浪的堤壩。
而他們這些坐在堤壩后面的人,卻還在為了堤壩到底是該往左修一點,還是往右修一點,而爭論不休。
何其可笑!
飛機開始下降,機身傳來輕微的顛簸。
鐘正國從巨大的思緒震蕩中回過神來,他看向窗外,只能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藍色。
是海。
他們已經飛到了海上。
“我們到了。”
趙援朝的聲音響起。
飛機穩穩地降落在一條長長的跑道上。
透過觀察窗,鐘正國看到,跑道兩邊,停滿了各種涂著海軍標志的戰斗機。
這里,果然是一個海軍基地。
艙門打開,一股帶著咸濕味道的海風涌了進來。
鐘正國走下舷梯,腳踏上堅實的地面,但心里卻還是感覺有些飄忽。
他看到,不遠處的海港里,停泊著一艘……
他無法用語來形容自已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鋼鐵鑄成的,漂浮在海上的,黑色的山。
那是國家的鋼鐵脊梁那是一座黑色的鋼鐵之山。
它靜靜地停泊在蔚藍色的海港里,龐大的艦體遮蔽了半個天空,投下的陰影籠罩了整個碼頭。
無數比螞蟻還要渺小的身影,在它寬闊的甲板上忙碌著。
一架架線條流暢的戰斗機,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禽,整齊地排列在甲板的兩側,折疊的機翼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高聳的艦島,如同一座城堡的瞭望塔,矗立在甲板的一側,上面布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雷達和天線,充滿了科幻感和壓迫感。
鐘正國就那么呆呆地站著,張著嘴,大腦一片空白。
他這輩子,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大場面。
他曾經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檢閱過氣勢磅礴的閱兵方隊。
他也曾經走進人民大會堂,參加決定國家命運的重要會議。
他以為,自已已經見識過了這個國家最頂級的力量和威嚴。
可當他站在這座鋼鐵巨山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已以前見過的那些,都算不了什么。
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閱兵方隊的氣勢,是一種展示性的,儀式性的威嚴。
人民大會堂的權力,是一種內斂的,需要通過解讀和博弈才能體現的威嚴。
而眼前這座鋼鐵巨山,它什么都不用做,就那么靜靜地停在那里,就散發出一種最原始,最直接,最不講道理的,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窒息的,壓倒性的力量感。
它就是力量本身!
“這……這是……”
鐘正國感覺自已的聲音都在發抖。
“‘山東’號。”
趙援朝站在他身邊,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我們國家第一艘完全自主設計和建造的航空母艦。”
航空母艦!
雖然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當這四個字從趙援朝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鐘正國的心臟還是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航空母艦。
在新聞里,在報紙上,他無數次地看到過這個詞。
他知道,這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象征,是現代海軍的核心,是真正的“國之重器”。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已有一天,能如此近距離地,親眼看到這個傳說中的龐然大物。
它比新聞畫面里看到的,要大得多,雄偉得多,也……
震撼得多!
“走吧,鐘部長。”
趙援朝拍了拍他的肩膀,“帶您上去看一看。”
鐘正國機械地點了點頭,跟在趙援朝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鋼鐵之山。
越是靠近,那種壓迫感就越是強烈。
他感覺自已不是在走向一艘船,而是在走向一個蘇醒的遠古巨獸。
他甚至能聽到,從那鋼鐵的艦體深處,傳來的一陣陣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轟鳴聲。
那是它的動力核心在運轉。
那是這頭鋼鐵巨獸的,呼吸。
當他們通過長長的舷梯,踏上那片寬闊得像廣場一樣的飛行甲板時,鐘正國感覺自已的腿都有點軟了。
腳下是粗糙的,畫著各種黃白線條的特種鋼板。
頭頂是廣闊無垠的天空。
遠處是蔚藍的大海。
他感覺自已仿佛站在了世界的中心。
“感覺怎么樣?”
趙援朝看著他,笑著問道。
“我……”
鐘正國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