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已后續的手段。
疲勞審訊,不讓喝水,用強光燈直射他的眼睛……
那些在灰色地帶游走的審訊技巧,他用得得心應手。
他看著那個男人在強光下微微瞇起的眼睛,看著他干裂的嘴唇,心中沒有半分不忍,只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焦躁和快感。
他要撬開這張嘴!
他要挖出他身后那張巨大的貪腐網絡!
這是他的功勞,是他侯亮平職業生涯中,最光輝的一筆!
誰也別想搶走!
然而,那張嘴,就焊死了一樣,始終沒有吐露一個字。
那個男人,就像一塊石頭,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準備上報申請更進一步的“技術手段”時,異變,發生了。
先是聲音。
一種低沉的,持續不斷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地底深處傳來的悶雷。
整個反貪局的大樓,都開始微微震動。
桌上的水杯,發出嗡嗡的聲響。
“怎么回事?地震了?”
審訊室外,傳來同事們驚慌的喊聲。
侯亮平也皺起了眉頭,他走到窗邊,向外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兩輛……
不,是三輛,四輛……
一整隊橄欖綠色的裝甲運兵車,猙獰的炮管閃著寒光,履帶碾壓著水泥地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粗暴地,直接地,開進了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局的院子。
它們停了下來,像一群鋼鐵巨獸,將這棟象征著司法權威的大樓,團團圍住。
車門打開,一隊隊全副武裝,臉上涂著迷彩的士兵,從車上跳下,動作整齊劃一,手中的自動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每一個窗口。
空氣,在瞬間凝固了。
侯亮平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
這是什么情況?
拍電影嗎?
他甚至荒唐地想,是不是祁同偉那個家伙,在搞什么反恐演習?
但緊接著,他看到了那些士兵手臂上的臂章。
——20軍。
隸屬于南部戰區的,王牌集團軍!
寒氣,從侯亮平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這不是演習!
緊接著,幾輛掛著白底黑字軍牌的紅旗轎車,駛入了院子。
車門打開,走下來幾個身穿將官服的身影。
肩上那閃閃發光的金色將星,刺得侯亮平眼睛生疼。
一個中將,兩個少將……
為首的那位中將,頭發花白,但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他只是掃了一眼這棟大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下降了好幾度。
侯亮平認得他,在電視上見過。
南部戰區副司令員,將星!
跟在他身后的,是20軍的參謀長周守京,京州武裝部的部長陳衛國……
全都是跺一跺腳,整個漢東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他們來這里做什么?!
侯亮平感覺自已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只見那群將星大佬,在一個上校的引領下,徑直,朝著他所在的審訊樓,走了過來。
走廊里,響起了整齊而沉重的軍靴聲。
侯亮平的同事們,那些平時耀武揚威的檢察官們,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個個面如土色,縮在辦公室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喘。
門,被推開了。
將星中將,帶著一群將官,走了進來。
他們的目光,沒有在侯亮平身上停留哪怕零點一秒。
他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被他拷在審訊椅上,被他折磨了幾個小時的,“貪官丁義珍的上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