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正國終于轉過頭,目光落在女兒身上,那眼神里充滿了掙扎、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我說,離婚。馬上,立刻。”
他加重了語氣,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擬好協議,讓他簽字,然后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越快越好。”
“為什么?”
鐘小艾的聲音在顫抖,她上前一步,扶住書桌的邊緣,指甲深深掐進木頭里,“就因為趙立春的一個電話?就因為他們趙家要丟車保帥,就要把亮平推出去當擋箭牌?”
她很聰明,她什么都懂。
正因為懂,才更加絕望。
“擋箭牌?”
鐘正國苦笑一聲,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小艾,你太天真了。他不是擋箭牌,他是要被殺雞儆猴的犧牲品!你懂什么叫犧牲品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失控的嘶吼:“侯亮平抓了趙援朝,還用了手段,這件事,就是一切的源頭!”
書房里陷入了死一寂靜。
鐘小艾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父親的話,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將血淋淋的現實剖開,展示在她面前。
是啊,她怎么會不懂呢?
離婚,不是為了保侯亮平,而是為了保鐘家。
是為了在侯亮平這艘注定要沉沒的船徹底沉入海底之前,鐘家能及時跳船,不被漩渦卷進去。
是為了向所有人,尤其是向趙家和那位更可怕的趙援朝表明一個姿態:侯亮平的行為,是他個人所為,與我鐘家無關。
我們已經和他劃清了界限。
多么可笑,又多么冰冷。
曾經引以為傲的女婿,曾經在親朋好友面前夸贊的青年才俊,在真正的風暴來臨時,成了一件必須立刻甩掉的垃圾。
“爸……”
鐘小艾的眼淚終于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亮平他……他只是想查案子,他不知道趙援朝的身份……他沒錯!”
“他沒錯?!”
鐘正國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筆筒都跳了起來,“你到現在還認為他沒錯?他差點殺了一位中將,你還認為他沒錯?”
鐘正國憤怒的抽了鐘小艾大耳光!
書房內寧靜下來。
“小艾,你聽著。”
鐘正國的語氣緩和下來,卻更顯無力,“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離婚,是保護你,也是保護我們鐘家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們不能被他拖下水,絕對不能。”
他看著女兒慘白的臉,心中刀割一樣疼。
但他沒有選擇。
趙立春已經把話挑明了,兩家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如果他不肯犧牲侯亮平,那么趙家為了自保,會毫不猶豫地連鐘家一起推出去。
到那時,就是滿盤皆輸。
“這個時候,”
鐘正國一字一頓,聲音里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不要被趙援朝,抓住任何把柄!”
任何能把鐘家和侯亮平聯系在一起的把柄,都必須被斬斷。
婚姻,是其中最粗、最顯眼的一根。
鐘小艾怔怔地看著父親,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一個冷酷的政客,正在用天平稱量著利益得失。
而她的丈夫,她的家庭,她的愛情,就是被放在天平另一端,注定要被舍棄的砝碼。
“如果……”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如果我不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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