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侯亮平抓了一個現役軍長,這件事,無論最后如何收場,他高育良都脫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
高育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穩,甚至帶著淡淡的疏離,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掛斷電話,他將手機放回口袋,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破綻。
他抬起眼,發現沙瑞金、李達康、周守京,所有人都還在盯著他。
“省公安廳的一點小事。”
高育良淡淡地解釋了一句,語氣輕松得剛才只是在安排晚上的飯局,“一些線索匯報,與眼下的事情無關。”
沙瑞金微微點頭,沒有追問。
李達康則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眼神里的譏誚更深了。
他才不信只是小事。
只有周守京,那雙銳利的眼睛在高育良的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在用x光掃描他靈魂深處的每波動。
高育良的心,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周守京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移開了目光,重新落回到面如土色的季昌明身上。
“季檢察長,”
周守京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而無情,“現在,我需要你立刻聯系你的反貪局,確認趙軍長,是否在你們那里。”
……
與此同時,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審訊室。
這里的氣氛,與省委會議室的緊張壓抑截然不同,充滿了某種荒誕的勝利氣息。
侯亮平背著手,在審訊室里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噠、噠、噠”
的清脆聲響,在為他自已譜寫一曲凱旋的樂章。
他看著坐在審訊椅上的那個中年男人,眼中滿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這個的家伙,骨頭還挺硬。
從抓來到現在,一不發,不配合,不反抗,就那么靜靜地坐著。
越是這樣,侯亮平就越興奮。
在他看來,這就是大魚落網前的最后掙扎。
這種沉默,不是無辜,而是頑抗。
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趙援朝,嘴角噙著他自以為是的、代表著正義的冷笑。
“坦白吧?”
侯亮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發出“叩叩”的聲響,試圖打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別裝了,你的那些同伙,救不了你。我們已經掌握了你全部的犯罪證據。”
趙援朝終于有了反應,他緩緩抬起眼皮,看了侯亮平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反而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我是趙援朝。”
“你是趙援朝,那我就是沙瑞金!”
這種眼神讓侯亮平很不爽。
他加重了語氣,身體前傾,湊近了趙援朝,聲音壓低,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別頑強抵抗,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坦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這對你有好處。”
他停頓了一下,很滿意自已營造出的壓迫感。
“要是你還想繼續頑抗到底,那我們只能上點手段了。”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反貪局的‘皮肉之苦’,花樣可多得很。我保證,你一樣都不想嘗試。”
說完,他直起身,臉上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容,等待著對方心理防線的徹底崩潰。
他已經看到,這個頑固的貪官在自已的正義審判下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而他,侯亮平,將再一次成為漢東反腐戰線上的英雄。
“我說過,我是趙援朝。”
“我讓你說實話!”
侯亮平根本不相信趙援朝的話。
就在這時,審訊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審訊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是反貪局局長陳海。
只是此刻的陳海,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沉穩,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臉色煞白,嘴唇都在發抖,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恐。
“亮平!你……你……”
陳海指著審訊椅上的趙援朝,聲音都變了調,“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侯亮平皺起了眉頭,對陳海打斷他的審訊感到不滿。
“不就是一個負隅頑抗的貪官嗎?局長,你放心,我馬上就能讓他開口……”
“貪官?”
陳海的聲音尖利得幾乎要破音,“他媽的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是20軍軍長,趙援朝將軍!”
20分鐘前。
漢東省檢察院,反貪總局課件播放室內。
陳海從檢察院領取了趙援朝將軍的軍事思想課件,準備學習。
空氣中漂浮著老舊設備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陳海剛剛泡好一杯濃茶,裊裊升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
他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然后按下了播放鍵。
漢東省要求干部學習趙援朝將軍軍事思想。
陳海自然不甘落后。
屏幕閃爍了幾下,一個清晰的畫面出現了。
一間寬敞明亮的階梯教室內,一名身穿筆挺將校軍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講臺前。
他沒有戴軍帽,露出修剪得體的短發。
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銳利而深邃,卻又帶著學者般的儒雅。
他就是趙援朝。
陳海呷了一口茶。
屏幕上的趙援朝,和他想象中那種不怒自威、聲如洪鐘的將軍形象完全不同。
他更一位大學里備受尊敬的教授,聲音沉穩,語速不疾不徐。